第十章 出逃

慕儀當晚沐浴之後足足睡了九個時辰,直到第二天的黃昏才醒過來。

瑤環見她這個陣勢本以為她會大病一場,連太醫都請好安置在長秋宮待命。怎料她傍晚起身之後換了一身裳服,再用了一頓豐盛的晚膳,便開始著手處理宮中各種庶務,且判斷敏銳、一如往常。

瑤環在旁邊愣愣地看著,直到慕儀不耐地擡眼瞅著她,“你若真的很閑,便替我把那邊的那些文書給抄錄一遍。”

瑤環一怔,諾諾應聲,自去抄書了。

瑜珥奉上一盞茶又站了回去,卻聽到慕儀一壁翻看手下的名冊,一壁漫不經心地問:“你沒有什麽話要對我說麽?”

瑜珥疑惑地看著她,素來沉靜從容的面上露出了少有的茫然,“不知小姐說的是什麽?”

慕儀眸光一閃,“昨夜我命你收拾了熏爐,沒發現什麽問題?”

瑜珥疑惑更甚,“那熏爐是奴婢選的,裏面的香也是奴婢親手做的,因為小姐有那個吩咐,奴婢方才還特意仔細檢查過,確實沒有半點問題。”

那香沒有問題?

慕儀手不自覺地顫了顫,正凝神思索,卻聽瑜珥猶疑道:“內殿的熏香沒有問題,然而那外殿的香卻不大對勁……”

慕儀看向她。

“奴婢見近日小姐心情不太好,便在熏香中加了一點可使人心情愉悅的依蘭,可現在回想起來,昨日的依蘭香似乎奇怪了一點,純度太高了。只是奴婢近日感染風寒,嗅覺不如從前靈敏,一時竟沒發覺。”

加入了高純度的依蘭?怪道昨日她與姬騫心情都較平常要好些,他竟起了興致來捉弄她,原來除開她主動勸他用膳之外,還有熏香的效用。

“你一貫謹慎,香室更是不輕易讓人進入的,什麽人可以在你的香中動手腳?”

“奴婢覺得,如果有人能夠辦到,必然是椒房殿內的人。”

慕儀眼睫一顫,“你在懷疑晚酌?”晚酌便是父親派來監視她的那名侍女。

“小姐心裏不是已經認定她了嗎?”

慕儀不語。

“雖然奴婢沒有從那香中看出問題,但想來昨夜之事,陛下和小姐都以為是那香的問題吧,陛下可是因此惱了小姐?陛下是否認為,是主公在熏香中下藥,以此來成全小姐與陛下的……敦倫之好?”

說完這句話她心頭立刻一個咯噔,直罵自己怎麽也被瑤環給傳染了,這麽愣頭愣腦地提起那件事情,不是給小姐添堵麽!

慕儀倒是神色如常,“不止是他,我當時也這麽以為的。可你卻告訴我,那熏香沒有問題。”

“既然陛下和小姐都覺得室內有暖情香,那便絕對是有的。可奴婢當真沒能從那熏香中尋出問題來。小姐您是知道的,奴婢的調香手段是由余傅母親自教授,這天下除了她沒人能在奴婢的香料裏動了手腳卻不被奴婢發覺。”

瑜珥說得有理,傅母當年才華艷絕煜都,調香的手段更是無人能及,曾在十年前的花朝節上以一味“訪予落止”奪得那一年的調香魁首,此後蟬聯五年傲視群雄,引得煜都最大的三家制香坊差點豁出性命上溫氏來搶人。對此兩邊都頭痛不已,直到她五年前決定啟程遠遊,大家才算是得到了解脫。

然而人雖不在,留下的傳說卻未散去,至今仍在煜都的制香界經久不衰。造成的最直接也是最惡劣的影響就是每年花朝節選出的新魁首都會被拿出來跟她對比一番,最後得出不如余氏的結論,搞得每一任魁首都對這個陰魂不散的女人怨念莫名……

瑜珥是余傅母唯一的入室弟子,據說是因為她在這方面格外有天分且心思靈巧,“勉強可與我當年一比”。能讓自恃才高的傅母講出這樣的話來,著實不易。也正因為如此,要說誰配出了一味暖情香是能在瑜珥的眼皮底下瞞天過海的,除了余傅母外再無可能!

可傅母五年前離京遠遊至今未歸,這個時候,她多半是在哪處山水間逍遙自在,怎會出現替人配這樣一味香,還是用在她一貫疼愛的慕儀身上?

“有沒有可能,是余夫人在之前為誰配過這樣一味香,只是昨日才派上了用場?”忙著抄書耳朵也沒閑著的瑤環及時理清了頭緒,並提出自己的觀點。

慕儀與瑜珥對視一眼。

余傅母的倨傲她們再清楚不過了。由她所配的香之所以會在市面珍稀到這個地步最大的原因便是她從不輕易為人調香。尋常的熏香尚且難得,更何況是暖情香?

如果有一個人可以驅策她的話,也只能是……

“看來,真的是父親的意思了。”慕儀自嘲一笑,“以傅母的孤傲,世上少有她真心臣服敬重的人,父親算是頭一個。如果是父親的要求,她自然不會拒絕。”

瑤環看到她的神色,忙道:“其實也不一定啊,余夫人性子最是古怪,做事時有隨行任性之舉。興許她就是哪天心情好,這才給人配了這麽一味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