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死亡

隨著年末的臨近,醫院也開始忙碌起來。

一般的醫院,在年末年初的長假之前,要把重要的手術和檢查全部進行完畢,還要處理出院患者的種種事宜,因此變得極為繁忙。

在精神病醫院,原本就沒有什麽大的手術或檢查,因此不似一般醫院那麽繁忙,但是隨著患者在新年長假前後住院、出院,還有臨時回家等,需要辦理各種各樣的手續。特別是患者本人希望回家的時候,患者的家屬是否同意接納,在臨時回家期間會不會出現問題,各個方面都要慎重考慮,所以正確地進行判斷非常重要。基於諸多方面的考慮,讓患者留在醫院最為安全,但是年底也有十人左右出院,還有同樣人數的患者可以臨時回家。

然而,村松先生和金子太太不要說出院,就是臨時回家,當然也不在考慮的範圍之內。

我從一開始,就沒對他們能夠臨時回家抱有希望,實際上他們目前的情況也根本回不了家,所以讓他們在醫院過新年,我也沒有什麽異議。

與之相比,讓我大吃一驚的是中川涼子的辭職。

十二月中旬剛過的時候,涼子突然約我見面,等我一到自由之丘那家以前經常約會的咖啡館,涼子脫口說出了一個爆炸性新聞:“我幹完今年就辭職。”

“為什麽?”我不禁問道。

“在這種醫院裏我再也幹不下去了。”她說。

“因為村松先生的事情?”

“當然了,這次要把他移到東樓病房的事,你已經知道了吧?”

“不,我沒聽說。”

“不可能吧,冰見子醫生已經明確告訴我了。”

即使涼子這樣說,我也沒聽說過,涼子不管不顧地繼續說:

“另外,還有兩三名患者的治療也非常奇怪,無論如何,我再也不能在那個醫生手下工作了,她的做法實在異常。”

涼子的心情我也十分理解。

“我本來想只要保護好村松先生就可以了,但是他被從西樓病房移走的話,我也沒有必要繼續待在這家醫院了。總之,再在這兒工作下去的話,連我的神經都會出毛病。”

要強的涼子由於興奮,臉漸漸紅了起來。

“那個,辭職一事,你是什麽時候決定的?”

“我以前就考慮過,真正下決心是一個星期以前吧。”

“就是因為村松先生的事情?”

“對,這樣一來,我也解脫了。從明年開始他要搬到你那兒去了,請多關照。”

“這種事情你不說,我也會……”我慌忙接口。

涼子用一種冷淡的口吻接著說:

“這件事不也正合你意?”

“哪兒有這回事……”

“冰見子醫生和你不是同夥嗎?”

“同夥?……”

涼子怎麽會說出如此惡心的話?冰見子醫生和我是同夥,這種講法對冰見子醫生也太沒有禮貌了。豈止如此,這同樣也會給我帶來麻煩。

“注意你的用詞。”

“隨你便,反正我就要辭職了。我不在的話,你也很爽吧。”

“唉,等一下。”

涼子每說一句話,都使我感到十分氣憤。

“辭職以後,你打算做什麽?”

“我會去其他一些更正規的醫院。”

“什麽叫正規?在哪兒?”

“離這兒很遠,說不定是千葉那邊的醫院。”

護士這個職業,只要想工作,找一家醫院應該相當容易。

“那,以後就見不著了……”

得知涼子就要離開了,我突然覺得寂寞起來。

“像我這樣一個傲氣十足的人,如果不在了,你心裏不是也能松口氣嗎?”

“沒那麽一回事,況且你想做的事情充滿了正義感。”

“事到如今,再奉承我也晚了。”

“你上班的醫院定下來的話,告訴我一聲好嗎?”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我也沒有再去追求涼子的打算,然而我們畢竟曾是相親相愛的情侶,所以我還是放心不下。

涼子在告訴我她辭職的理由之後,留下一句充滿關懷的贈語“你也多加保重吧”,就起身走了。

好像用尺子進行過精密計算一樣,在涼子和我見面的兩天後,冰見子醫生對我下達了把村松先生移到東樓病房的指示。

“二十五號以前,完成移動病房的工作。”

患者的病房和負責護士,多在月底進行調整,在除舊迎新的年末,進行大幅度的調整也沒有什麽不自然的。但是,原來住在西樓病房的患者,沒有什麽特殊理由,被移到東樓病房,還是很少見的。而且還是金子太太對面的病房。

可能是出於把兩個患者放在一起便於管理的考慮吧。冰見子醫生囑咐不安的我:“你一定要好好兒看護他們啊。”

不久前,由於夏美的逃跑,我以為自己已經失去了冰見子醫生的信賴,這次她把有問題的村松先生讓我管理,是否說明她仍然相信我?或者因為她覺得我聽話,能夠一聲不吭地遵從她的旨意護理患者?不管怎麽說,我心中湧起了一種被冰見子醫生一點點兒拖入陷阱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