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二三三章【修】(第2/3頁)

柳朝明看她一眼,沉默片刻,也不隱瞞:“我動用了錦衣衛。”

蘇晉聽了這話,一時恍然,又一時詫然。

恍然是因為她方才還在奇怪為何親軍衛會出現在蜀地,柳昀這麽快就給了她答案。

而詫然,則是因為動用錦衣衛的後果。

錦衣衛與柳昀一直有些說不清的瓜葛,但如今的朝堂已不是黨爭亂局。

朱昱深帝位漸穩,柳朝明是文臣,哪怕手握攝政大權,他也沒有資格號令只該聽命皇帝一人的親軍衛。

這是極重的罪名。

蘇晉忍不住再道:“大人動用錦衣衛,可曾請示過陛下?”

誰知柳朝明聽了這話,又一陣沉默,半晌,他淡淡道:“沒有。”

可不等蘇晉開口,他又道:“此間種種復雜,三言兩語說不清,你不必問。”

短短一句,將話頭堵死。

蘇晉便再無可問。

她與柳朝明隔案而坐,等他給翠微鎮桑田案的答復,等著等著有些焦急,卻不敢催促,漸漸平靜下來,心思飄飛到天外,想到三年前的事,五年前的事,七八年前的事,十多年前,剛入仕時,躊躇滿志又滿心迷茫的事。

想得滿心滿眼要溢出來,爾後漸漸有點明白,為官十載,最好莫過於當禦史的兩年。

禦史之前太迷惘,禦史之後,雖升了侍郎,做了尚書,及至一人之下百官之首,到底陷在了權爭之中,沒那麽單純。

心思到了這裏,便有點想開口,問問柳昀如今的都察院怎麽樣了。

可話至嘴邊,又覺得她與他各經一場天翻地覆的浩劫,恩與怨減去大半,心中還道是故人,面上卻連故人都算不上,更不該提故人事。

柳朝明似乎終於考慮妥當,將狀書收好,說道:“翠微鎮的事我已知道,會令翟迪尋你細查,你……住哪裏?”

“留楊街雲來客棧。”蘇晉道。

她本想說啟光今夜大概已找到雲來客棧了,可柳昀耳清目明,未必不知道。

他對啟光的行蹤只字不提,她何必提?

“但我這兩日便會離開,”蘇晉又道,“我畢竟已不是朝中人,看翠微鎮的鎮民可憐,想在走前幫一幫他們,不至於連生計都無以為繼,因此今夜才來接待寺。”

柳朝明只應一個字:“好。”意示已經知道。

案上的燭盞燒久了,一星燈火如豆。

蘇晉想著此間事了,站起身,是要離開的意思,柳朝明也隨她站起,先一步至書房門前,為她開了門。

相識這麽多年,同路過,爭執過,分道揚鑣過,水火不容你死我活過,卻難得一回這麽客氣。

跟隔了重山遠水似的。

外間還在落雨,比方才更密,隔屋的李煢聽到開門聲,也步出屋來。

他為蘇晉與覃照林各備了傘,從旁引著,要將他們送出接待寺。

哪知三人連庭院都未走出,便見前方韋姜匆匆行來,手裏握著一封密函,見得蘇晉,說了句:“蘇大人請等。”三步並作兩步行至柳朝明跟前,將密函呈上。

柳朝明拆開密函一看,從來無波無瀾的眸裏一團暗色忽然沉到了底。

他擡起眼,隔著茫茫夜雨,朝蘇晉看來。

……

更早一些時候,風剛起,雨還未落。

蘇晉剛離開雲來客棧不久,朱南羨等大夫為梳香看完診,得知她無大礙,囑了句好生歇息,自帶了雲熙回房。

他是打算等此間事了就帶蘇晉雲熙離開蜀中的,去哪兒還未定,終歸要看時局,若不能南行,就往北走,亦或東渡遠洋。

正與雲熙說這事,屋外忽地有人叩門。

江辭站在門口,低聲喚了句:“師父。”

瞥眼望見雲熙,更是猶豫,半晌才問:“阿香姨好些了麽?”

他這兩日一改往日胡天胡地的作風,變得悶聲不吭,但十一歲的孩童,想什麽都寫在臉上。

朱南羨看他一眼,將屋門敞開:“進來。”

得入房內,江辭並不坐,雙手垂在身側握緊成拳,忽然躬身而下:“師父,雲熙,我、我替阿爹與阿姐,還有我自己,跟你們賠個不是。”

他似乎羞愧難當,不敢擡頭來看他們,只咬著唇道:“前日攛掇雲熙上翠微山,今早勞煩師父與蘇公子去救阿爹,還有今晚芹兒害阿香姨受傷,這些我都記著,日後——都由我江辭來還。”

朱南羨失笑:“你又不欠我的,少惹點禍已很好,談什麽還不還的?”

“誰說我不欠?”江辭執意道,“江家欠師父的,就是我江辭欠師父的。”

他擡眸,飛快看朱南羨一眼,漲紅臉道:“師父您教過我的,說大隨武將,職責在守,在護,在戰,在生,當心懷坦蕩,一輩子不負人,也不負家,不負國。江家是有軍籍的,我日後想要承軍籍入伍,如果連欠師父的都還不上,那我江辭,就不配擁有這個軍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