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你是我披星戴月的歸宿(第2/4頁)

如果連親人都拋棄,他們自己良心不安,周邊的人也會指責他們。

趙亦樹站在門外,靜靜地看著他們,從這間病房到那間病房。

他看到一個女孩,十六、七歲,很漂亮,可已經看不見了。

她媽媽在照顧她,女孩求媽媽幫她發條短信,大概在學校有個喜歡的男孩吧,給他發了幾句鼓勵的話,說要好好學習什麽的。

媽媽幫她發了,卻忍不住碎碎念。

“關心人家有什麽用?”

“以後又不會娶你,正常家庭誰接受得了!盲人只能找盲人。”

盲人只能找盲人……

趙亦樹想幫女孩說話,“她可能只是很單純地關心他,這個年紀的小心動是很美好的,您不要這樣說,她會難過”,可他最後什麽都沒講,因為他清楚,女孩母親是對的,他們不會有結果,她再可愛,他再喜歡,將來他的父母也不會接受一個看不見的兒媳婦。

不公平嗎?

但這就是生活,這就是他們生存的環境。

如果他執意和裊裊在一起,他相信,她的父母最後也會妥協,答應女兒。

但在他們的婚宴上,雙方的親朋好友坐在一起,洛家的親戚表面上大概會說幾句“新郎真是年輕有為,一表人才”的客套話,但坐下來,他們可能會尖酸刻薄地說。

“裊裊讀那麽多書,長那麽漂亮有什麽用,最後還不是嫁了個瞎子?”

“聽說還有病,蠻嚴重的!”

“你們說,裊裊是不是貪人家錢了,不然誰願意嫁一個又瞎又有病的男人?他瞎她眼又不瞎,不是為了錢,還能為了什麽?”

……

他怎麽,怎麽能讓別人這麽惡意地揣測裊裊的一片情深?

趙亦樹做不到,他做不到!

他不用向世人證明他的感情,他卻不願意洛裊裊,他心愛的姑娘,為證明她的愛情疲於奔命。

趙亦樹不在乎別人的眼光,可他在乎別人是怎麽看洛裊裊,他不要那些帶刺別有含義的眼神像刀一樣全紮向他的傻姑娘。他看不到了,可她看得見,看得見惡意,看得見鄙夷,看得見中傷。

不,洛裊裊不該承受這些。

她這一生該是幸福,明朗的。

趙亦樹頭重腳輕地走出醫院。

司機在等他,看他臉色白得可怕。

“趙先生,你沒事?”

“沒事。”趙亦樹搖頭。

手機響了,不用看,他也知道是裊裊打過來的,她把《貝加爾湖畔》設成她的專屬鈴聲。

趙亦樹想接,卻沒有勇敢按下去。

他看著屏幕閃爍的“團支書”,眼圈紅了,她那麽愛笑,這時候大概是笑著吧,可能還犯懶地躺在沙發上,邊打電話邊抱怨,趙亦樹這頭豬,竟敢不接我電話……

趙亦樹沒接,他把手機調成靜音,對司機說:“去盲人體驗館。”

盲人體驗館,在第一次發現他出現眼底病變時,趙亦樹來過一次。

不過那時,他並沒有太在意,一個本來行走在漆黑長夜的人是不會害怕黑暗,但現在不一樣,裊裊來了,他的人生也明亮了,他不再是那只一生落地一次的無腳鳥了。

趙亦樹拒絕工作人員的帶領:“我自己來,我以後會失明。”

工作人員很詫異,惋惜地看他。

趙亦樹拿著探路手杖,想,別人也會這樣看裊裊,覺得可惜,好好的姑娘怎麽嫁給一個盲人。

走過適應過道,就是模擬生活的場景,過馬路,買東西,這些輕而易舉的小事,原來看不見,都變得艱難起來。

趙亦樹攥緊手杖,在黑暗中摸索,看不到,全然的黑。

他很快就出了一身的汗,別人體驗都有盲人朋友幫忙帶領。他沒有,跌跌撞撞,什麽都看不到,只能憑著本能向前走。

那麽黑,趙亦樹覺得自己更像那只沒有腳的鳥兒,飛在黑夜中,看不到路,也找不到出路。

他仿佛回到年少,趙熠然的話在耳邊惡毒地回響。

“趙亦樹,你就是個怪物,表面陽光總笑著,內心卻是個陰柔猙獰的怪物。”

“你的1型糖尿病一輩子都治不好,將來時間久了,你還會看不見,一堆並發症,我怎麽能讓裊裊跟一個隨時會瞎一不小心就會死的人在一起?”

“像你這樣的怪物,根本配不上她,也給不了她幸福。”

真的被他說中了,他要瞎了……

從盲人體驗館出來,趙亦樹襯衫後背全濕了,他摔了幾次,衣服也弄臟了,把手杖給工作人員,他問:“我進去多久?”

“一個多小時。”

原來才一個多小時,他還以為起碼有二三個小時。

接下來,他會在黑暗呆一輩子,一生的黑暗,自己有適應嗎?

趙亦樹不知道,但他清楚,洛裊裊可以不用背負這樣的一生。

趙亦樹讓司機把車開回別墅,在碧園門口停下,說他會自己開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