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別人只看到一個眼神溫和笑容和煦的俊秀少年(第3/5頁)

趙亦樹還是找了個機會,跟阿姨說,別太忌諱了,做大家喜歡,他可以少吃點或者不吃。

阿姨很高興,不到半個月,生活恢復如常,除了趙亦樹走到哪都要帶著注射器。

他很少麻煩別人,私底下他聽阿姨跟叔叔說,“這孩子早熟得像個怪物”。

怪物?趙亦樹覺得自己可能真的是個怪物。

每天他跟鄧怡安一起上學,大哥都那麽開心,而他,笑著時,並不是真的快樂。

再大一點,趙亦樹在書上看到鴿子能傳信,在頂樓的天台養了群白鴿。

他把每只白鴿都養得很漂亮,羽翼豐滿,潔白如雪,盤旋在空中,像飛翔的音符。他經常跑到頂樓練小提琴,累了,就喂鴿子,寫寄不出去的信。

小妹跑來陪他,坐在小板凳上,雙手合成花骨朵托著下巴,眼睛亮晶晶地看他。

鄧怡安覺得小女孩煩,不帶她玩,趙亦樹卻和小妹很好。他教她寫字,他在鄧家時,小妹的功課都是他輔導的,從來沒掉過前三,他還教小妹彈琴,說好一起四手聯彈。

阿姨對他算好的,可這好是宋眉拿高昂的撫養費換來的,小妹不一樣,她不懂二哥是寄養的,不是親生的,她喜歡自己。

他們總在一起,一起玩,一起給鴿子取名字,大白,大大白,小白,小小白,很多傻乎乎的名字。

因為有她,趙亦樹快樂了很多,忘了很多事,比如他媽媽已經很久很久沒來看他,她像忘了他,忘了小春城還有個兒子。

十二歲,趙亦樹第一次酮症酸中毒,又一次進了搶救室,宋眉回來看他。

那時,他們已經快一年沒見,宋眉看著長高了不少的兒子,告訴一件他一直很想知道的事。

他生父叫趙樹,是個樂隊指揮,已婚,和別的女人,有個小他沒幾個月的兒子,叫趙熠然,名字是閃爍發光的意思,本人也很聰明優秀。

趙亦樹又問了個蠢問題:“他為什麽不和你結婚?”

“他不愛我。”宋眉說這句話時,有種死氣沉沉的認命感,她很奇怪地看了一眼趙亦樹,“我以為有你,他會和我結婚。”

所以,我生出來,就是為綁住你愛的人,綁不住,這個孩子就可以放在看不到的地方,不聞不問?

趙樹?趙亦樹?

他和他只差一個字,可她很愛他,很厭惡自己。

“我和他像不像?”趙亦樹又問。

宋眉沉默了很久,才回答:“很像,不過他不認你。”

她又接著說:“你出生時,我抱你去找他,他看你一眼都不願意。”

趙亦樹低下頭,沒再問了,但他突然明白了很多事。

為什麽媽媽在意他的成績,因為趙樹的兒子很優秀,她不想自己的兒子輸給他,因為趙樹是個樂隊指揮,所以她給自己報那麽多聲樂興趣班,請名師教他,這一切不是因為在乎他,只因為他是很像趙樹的趙亦樹。

或許,媽媽看著他,想的也是趙樹,所以對自己好,又不想見自己。

晚上,趙亦樹看著鏡中的少年,眉清目秀,神色溫和,他長得一張人見人誇的臉,可——這張臉到底有多像趙樹?

“哐”的一聲,趙亦樹砸碎了洗手間的鏡子,碎片割破他的手,血流了一地。

宋眉進來,嚇壞了,和服務員一起送他去醫院。

她每次來,從不住鄧家,在酒店開間很大的套房,接趙亦樹過來一起住幾天。

趙亦樹不言不語,任醫生處理傷口,用鑷子夾陷在肉裏的小碎渣,血肉模糊,他用拳頭砸的,毫無知覺地砸了很多下。

宋眉很失望,神色蒼白,眼瞳渙散。

這是她第一次看到兒子失控,他一直讓她放心,就算得了病,那麽小就會照顧自己,現在長這麽大,卻開始任性。

她憤憤不平,焦慮不安,在走廊走來走去,想到什麽就說一句。

“你為什麽要這樣做,你已經十二歲了,你還以為你是個小孩嗎?”

“砸鏡子有什麽用,受傷的還不是自己?”

“我真搞不明白你在想什麽!”

趙亦樹沉默著任她罵,沒反駁一句,他越這樣,宋眉越氣憤,她突然停下來,顫抖地問。

“趙亦樹,有我這樣的媽,再聽說有那樣的爸,你是不是很失望?”

趙亦樹不回答,宋眉神經質地抓著他,急促地問:“是不是?你是不是很失望?是不是已經在心裏罵我?”

“是!”趙亦樹猛地站起來,怒吼著,“我恨你們!”

他一點不想有個不認他的爸,他不想姓趙,不想有這樣一個惡心的名字!

媽媽連個姓都不肯給他,他不明白,媽媽到底是疼他,還是恨他,還是只把他當成趙樹的影子?

“我早就知道是這樣!”宋眉聽到肯定回答,反而不氣了,冷著一張臉,有些嘲笑很厭惡地說,“你也別覺得委屈,我才是對你們失望透了!大的小的都是來要我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