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冊 第十章 不如守中(第4/5頁)

我嘆道:“小兒女的事,何必多問?由他們去好了。”

綠萼不悅道:“姑娘真真是無趣又無情!”

我放下碗,掩口佯作醒悟之色,哎呀一聲道:“我瞧不是銀杏想嫁,分明是你自己想嫁人。說起來,你還比我長一歲。我這便為你尋個婆家,備一份嫁妝把你嫁出去。省得你整日在我這裏磨牙。”不待她回話,我又打趣道,“你若喜歡哪家公子,只管與我說,我保管讓你如願。”

綠萼一怔,眸光一動宛若鴻影掠過古井,有不為人知的旖旎與深沉,隨即臉一紅:“姑娘又說這些不著邊際的話了。姑娘不嫁,奴婢也不嫁!”說罷一扭身便出去了。

忽聽門外有人嘻嘻笑道:“只有說起這個,綠萼姐姐才不會啰唆。”

我又驚又喜,揚聲道:“既回來了,何不進來?”

但見銀杏一身天青色衣裳,肩頭和上臂繡了幾枝藍白相間的折枝蘭花。秀發如霧,只以青玉簪綰起,瑩瑩玉色宛若雲中驚艷溫柔的一瞥。纖腰一握,清爽幹練。她行了一禮,笑道:“奴婢才一回府便看見禮物堆在門下,鋪了大半個院子,一問錢管家才知道姑娘又晉爵了。姑娘大喜。”

我笑道:“從洛陽回來也不早些進來,倒嚇人一跳。餓了麽?”說罷擺一擺手,兩個丫頭一個出去催水浣手,一個又拿出一套碗碟。

銀杏常年隨我在外,與我同台用膳已是習以為常,當下也不推辭,告了罪,便坐在我的右手邊:“奴婢也是才回來,便聽見綠萼姐姐又拿奴婢說嘴。這才躲起來的。”

“劉钜怎的沒隨你一起回府?”

“钜哥哥說今日府裏人多,他先回家看母親,改日沒人了再來府裏。他還讓奴婢代為恭喜姑娘。”

“也好,在府裏被人見到了也是多事。是了,洛陽的事情辦得如何?”

銀杏將雙手浸在銅盆中,右手撩起水花,嘩啦啦地響,恣肆歡快似她毫不掩飾的不屑神情:“依奴婢淺見,洛陽之事不合姑娘的脾性,姑娘還是不要理會了。”

我笑道:“信是洛陽令金大人寫來的。因我在鳳凰山中,不得分身,所以讓你和劉钜先去。是什麽案子?我竟不能理會?”

銀杏道:“案子倒是平常。不過是城中一個米商名喚池緩的,夜半窒息而亡,他的兒子疑心被家裏人謀殺。洛陽令金大人疑惑不定,這才寫信給姑娘的。”

我詫異道:“夜半……窒息?”

銀杏道:“據死者的夫人言道,死者當晚突發高熱,渾身發冷,命夫人多壓了三四床被子在身上,誰知老人家身體孱弱,竟被悶死了。”

我嗤的一笑,險些噴出一口粥:“讓被子悶死?著實匪夷所思。”咳了半日,又道,“難怪死者的兒子起了疑心。他家中都有些什麽人?”

銀杏一手撫著我的背,一手掩口而笑:“原來姑娘也覺得好笑。死者池緩是洛陽城中的一個米商,家中有一位年輕貌美的繼室,姓花,小名仙兒。兩個成年的兒子,長子叫池晃,次子叫池力,都剛剛娶親,無子。並兩個丫頭、一個婆子和一個老家人。案發當夜,次子池力宿在朋友家中,其余八人都在家。池力清晨回家,見父親已死,越想越是蹊蹺,於是趁老父還沒有下葬,便悄悄報了官。”

“悄悄報官?這池力倒是謹慎。那仵作怎麽說?”

“池緩死後,家屬當即請仵作驗看,也好報官銷戶。仵作初驗,死者面皮青紫,目下出血,的確是窒息而亡。當時沒有疑心是謀殺,只當老人家是自己悶死的,因此看了看面皮,確認死因無誤便出來了。”

“既然池力報了官,後來沒有再去驗屍麽?”

“金大人怕打草驚蛇,不敢妄動,因此從鄰縣請了一個仵作,扮作池力的朋友前去吊唁,趁夜又驗看了一遍,也說是窒悶而死,並無特異之處。”

我笑道:“實情究竟怎樣?”

銀杏道:“實情果如池二公子所說,池緩是被謀殺的。那花氏先在死者的飲食中下了藥,令死者昏睡不醒,到了夜半,密密裹上兩層油布,放入土坑之中,在頭上死死壓上一袋土。死者氣絕後,拆了油布袋,再放回床上,掩上被子,便如被被子悶死一般。”

我笑道:“從油布袋子裏出來,幹幹凈凈的沒有絲毫被土石壓過的痕跡,口鼻胸腔中也沒有塵土,完全符合窒息而死的症狀。雖說被厚被子壓住口鼻窒息而死有些難以置信,但若沒有證據,也只能相信她的話。可是要把一個人裹上油布又搬上床榻,花氏一個女子如何辦到?她的幫兇是誰?你又是如何發現她作案的手法?”

銀杏道:“奴婢瞧過死者的樣子,是以強力壓住口鼻而死,區區幾層被子哪裏有這種力道?這樣的死者通常口鼻中會滲出血水,糞門突出,便溺汙穢衣裳。奴婢仔細驗看了死者覆蓋的被褥,幹幹凈凈的沒有一絲一毫的血跡,褥子上也沒有汙漬,甚至連一絲異味也沒有。奴婢便猜想,死者極有可能不是死在臥榻之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