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冊 第二章 事至而戰(第4/5頁)

皇帝飲一口茶,眼圈微紅:“朕叫你來就是想問一問皇妹的近況。你得空便常去看看她,她雖閉關,也還是念著你的。退下吧。”

我稍稍平靜,恭敬道:“微臣遵旨。”

回到小書房,我也無心看奏疏,隨手從窗外摘了一片竹葉在指間纏繞,呆坐無語。綠萼一邊伸手拭去我額頭上的冷汗,一邊問道:“陛下說什麽了?天還不熱就一頭的汗。”

我摸摸鼻尖,指間和手心一樣潮濕:“不過就問了問升平長公主的事。”

綠萼揀了十封奏疏放在書桌上:“陛下問什麽,姑娘便答什麽,這也值得出一頭汗?”

指間的竹葉翩然落地。我心念一動:“不錯,我本就是如實回答的。”

綠萼一笑,挑了一方新墨出來,正要往硯中滴水,忽聽小書房的東門篤篤響了兩下。綠萼開了門,漱玉齋的一個小丫頭走了進來道:“姑姑讓奴婢稟告姑娘,長寧宮的人已經去過綠煙閣了。”

我笑道:“你回去告訴姑姑,照舊行事。”

小丫頭去了,綠萼又將新墨放回了盒子,笑道:“想必這會兒姑娘也沒心思看奏折了,咱們也回去吧。”

我拿起天青色瓜葉硯滴,笑道:“急什麽?五十封奏疏不易看,先看十封再回去。”

待看到第十封時,小丫頭又來報,說芳馨親自去了一趟綠煙閣,齊姝已經在玉茗堂中等候了。綠萼道:“這一下姑娘真該回去了。”

我埋頭寫個不停:“不急,再看十封。”於是又看了十封,時近午初,這才起身回去。

玉茗堂的門大開著,轉過鳳尾竹照壁,便能看見齊姝獨自坐在下首的雕花座椅上,青白色的身影如僵凝的流雲。她一手搖著團扇,一手拭汗,焦躁不安。

芳馨迎了上來:“姑娘可回來了。”

我笑道:“怎麽不將齊姝請到西廂去等,連冰也不放,可要熱壞人了。”

芳馨低低一笑:“既讓她等,自然要熱些才好。”

只見齊姝已經起身迎了出來,下拜行禮。我忙還禮:“勞娘娘久等。”又怨芳馨,“姑姑也不派人來說一聲。”

齊姝忙道:“大人國事繁忙,妾身不敢驚擾。”

但見她一臉的汗,連脂粉都融掉了。我忙吩咐打水凈面,親自領著齊姝進了西廂。西廂的冰一早便放下了,涼沁沁的幽香襲人。齊姝不敢與我同坐在榻上,只搬了一只繡墩坐在我的下首。一時凈了面,脂粉盡落,但見眉目如畫,愈加分明,口角一彎,略帶嬌憨。

換水的工夫,齊姝捧著巾子有些不知所措,於是將濕巾覆在臉上,又假裝不經意地偷眼看我。

這容貌,這神情,像極了死去的紫菡。我怔怔地望著她,忽然眼眶一熱,眼前模糊一片。

齊姝見我盯著她看,立刻低下頭,撫一撫左頰,眸光流轉不定。一時芳馨拿了妝奩進來,道:“請娘娘勻面。”

我微微一笑:“其實娘娘不用脂粉更顯美貌。”

齊姝細細看了我兩眼:“大人似乎不用脂粉。”

我笑道:“我是最怕熱的,脂粉塗在臉上太氣悶,清清爽爽的倒好。”

齊姝淡薄的笑意寥落得近乎自卑:“也是。這樣熱的天,塗脂抹粉也要出一身的汗,倒不如省些力氣。”又向芳馨道,“不必勻面了。”

不一會兒上了茶點。齊姝欠身道:“昨晚芳馨姑姑親自去看望溧陽公主,妾身感激不盡。本該早早來拜謝,因想著大人這個時候定是在定乾宮,未敢打擾。不想今早姑姑倒先去了綠煙閣,妾身受寵若驚。”

我忙道:“自我回宮,還從未拜訪過娘娘,甚是失禮。今早也本該早回,忽而又被些瑣事絆住,如此便遲了。勞娘娘久等,萬望見諒。”

齊姝道:“大人如此盛情,妾身愧不敢當。未知大人命妾身來,有何要事?”

我搖著折扇,微微揚起下頜:“是有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要請教娘娘。前日我忽然聽到有人在耳邊說閑話,說玉機為了自己的恩寵設局將親姐姐獻給陛下。不知娘娘可聽過這話麽?”

齊姝唇角一顫:“是。妾身聽身邊的人提起過。”

我笑道:“娘娘是聽身邊的人提過,還是娘娘身邊的人聽娘娘提過?”

齊姝擡眸,目光稍觸即回,攥著帕子的手驟然一緊,牙關一顫,再說不下去。

我心平氣和道:“實不相瞞,我已派人去內阜院查得一清二楚。這話最初是三日前綠煙閣的宮女小蘿去內阜院領竹繃子的時候告訴庫房管事,因而在內阜院傳開的。我倒要請教娘娘,小蘿這話又從何聽來?”

齊姝道:“宮裏閑話多,大人又何必放在心上?小蘿雖是妾身宮裏的人,但她從何處聽來妾身實在不知。既然大人這樣問了,妾身回去問一問她,再來回稟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