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冊 第三十七章 伍被鄒陽(第2/5頁)

我忙道:“娘娘英明。”

皇後道:“玉機既然知道‘天與不取,反受其咎’。怎麽前幾日陛下親口提起冊封之事,玉機卻還不允呢?”

我心中暗自冷笑,終於說到此事了。於是愈加恭謹:“臣女出身卑微,不敢攀龍附鳳。”

皇後的笑意忽而轉冷:“以玉機的聰明美貌,也只有侍奉君王,方能一逞平生志願。本宮也一直盼望你早日冊封,像穎嬪一樣襄助本宮。你這孩子,任性妄為,實是辜負了本宮的一片苦心了。”

我恭敬道:“玉機志不在此,只望期滿出宮,回家侍奉雙親。”

皇後道:“你家中的雙親固是能為你費心尋一門好親事,可這天下的男子,又有誰能及得上天子?你也知道,陛下仁慈。前些日子你那樣忤逆,陛下也沒說什麽。可見是真心待你好。”

我感激而惋惜:“臣女深知當今是一位仁君。只恨自己卑微無福罷了。”

皇後道:“你出身是卑微了些,可是陛下喜歡你,這也算不得什麽。回去再好生想想吧。”

紅芯奉熙平長公主密令將我的美人火器圖送去如意館裱褙,以期被皇帝看到。可見熙平希望我成為妃嬪。皇後一直企圖用名利地位打動我們一家,希冀從父親的口中得知熙平長公主當年主謀刺殺她的實證。她們都希望我嫁給他,只有我自己不願意。我只有抱緊這個執念,才能感覺到自己還有一絲活氣,不是一只任人擺弄的冰冷棋子。或許一只不聽話的棋子下場會非常慘烈,但我已經顧不得了。

我下拜道:“臣女心意已決,請皇後娘娘恕罪。”

皇後仿佛轉頭瞥了我一眼,一絲涼風從後頸拂過,像細細的冷刃。皇後微笑道:“陛下都沒有責怪你,可見你沒有罪。”說著一擺手,穆仙連忙將我扶了起來。

皇後放下瓷碟,撫額道:“本宮乏了,你先回去吧。”

我連忙躬身告退。退了幾步,正欲轉身,皇後忽然想起什麽,叫住我道:“玉機熟讀史冊,可知道漢時的鄒陽和伍被二人麽?”

我一怔,恭敬道:“臣女略有所聞。”

皇後道:“你既然知道此二人的得失,是要做鄒陽,還是伍被,自己清楚。”

我心念如電,微笑道:“臣女既不做鄒陽,也不做伍被。”

皇後道:“怎麽說?”

我屈一屈膝:“因為當世並沒有吳王劉濞和淮南王劉安。”

皇後笑道:“也是,當世清明,自然沒有吳王劉濞和淮南王劉安。是本宮比喻不當。”說罷自扶著穆仙的手回了椒房殿。

從守坤宮出來,我的頭嗡的一聲漲得老大,連發根裏都沁出了冷汗。陽光明晃晃地照在頭頂,眼前一白,半個身子都靠在了芳馨身上。芳馨連忙將我扶到墻根下,掏出帕子來為我拭汗:“姑娘怎麽了?”我沒有回答她,只是疾步走回了漱玉齋。

脫了衣裳躺在榻上,頭痛欲裂,不能入睡。芳馨在外間聽見我翻身的動靜,悄悄進來查看,見我瞪著眼睛呆望屋頂,便柔聲道:“姑娘這樣睜著眼,小心梁上的灰塵掉下來迷了眼睛。”

我嘆道:“口中無味,弄些酸甜的東西來喝。”說著坐了起來。芳馨連忙在我身後放上靠枕,又去外面吩咐綠萼端一碗栗子羹和一碟青梅進來,方小心問道:“從皇後宮裏出來,姑娘似乎就不大好,是有什麽心事麽?”

我撫胸道:“我心慌得很。”胸前摻了銀絲的梨花紋在窗下閃著微光,我這才發現我的右手在發抖。

芳馨道:“奴婢剛才在守坤宮聽皇後娘娘和姑娘說的最後那幾句話,雖不大懂,可也聽出來大有機鋒。姑娘若能說與奴婢聽聽,奴婢雖然愚鈍,也願盡力為姑娘分憂。”

我默然不語。這時,綠萼和小蓮兒分別端來了栗子羹和青梅,見我面色不好,兩人相視一眼,就要退下,我忙道:“你們都坐在這裏,陪我說一會兒話。”

小蓮兒怯怯道:“奴婢不敢。”

芳馨微笑道:“姑娘要賞故事給你們聽,還不好生坐下。”

綠萼忙笑道:“姑娘許久沒有賞故事給奴婢們聽了。”說罷一扯小蓮兒的袖子,兩人搬了兩只繡墩坐在下首。

栗子羹的甘甜香氣逸入腦府,心情慢慢平復下來。芳馨用象牙箸拈了一顆青梅送到我口邊,我張口含了,皺眉道:“好酸。”芳馨笑道:“酸的提神。姑娘吃了奴婢們的青梅,就告訴奴婢們,那鄒陽和伍被究竟是什麽人?”

我微笑道:“鄒陽是漢時很有名望的文人。漢文帝時,他做吳王劉濞的門客。吳王劉濞的世子在長安,與當時尚是皇太子的漢景帝下棋,皇太子一怒之下,操起棋盤將世子打死了。文帝將世子的遺體送回吳國安葬,劉濞道:‘死在長安就葬在長安,何必送回來?’於是仍舊送回長安安葬。從此以後,劉濞深恨漢廷,稱病不朝,且集聚豪傑,陰有反志。文帝寬宏大量,因劉濞年高,準他在封地休養,不進京朝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