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冊 第三十九章 染蒼染黃(第5/6頁)

錦素道:“外面人都說,是因為世子和吳大人年齡相仿,吳大人已是正六品給事,而世子殿下卻什麽官職都沒有領。殿下不服氣,故此尋吳大人比武。吳大人也是年輕,三言兩語就被激怒了,連生死狀都寫了。因此才折了胳膊。”

我立刻道:“這話不通。吳大人固然因為是皇後的至親,做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官。可是世子殿下從未求過官,既然他自己都不曾求官,又怎能怨聖上不讓他做官?”

錦素掩口笑道:“姐姐對信王世子的事情知道得一清二楚,連他有沒有求官都知道。”

我執扇拍她一下道:“別胡說!快說下面的。”

錦素拿羽扇一擋,輕笑道:“這可是急了,嚴刑逼供都上來了。”恰巧綠萼端了兩盞新茶上來,我雙手奉於錦素道:“我哪裏敢嚴刑逼供?這不是好湯好茶地伺候著,請妹妹快講吧。”

錦素接過茶盞,忽然肅容道:“我還聽說,這吳省德前些日子天天在公子哥兒中間說,皇後娘娘要把後宮裏官位最高的朱女校賞給他做妾,著實是得意得很呢。這吳大人當真是蠢,這樣荒誕不經的話也敢在外面亂說,笑煞人了。怨不得世子會出手教訓他,實在是罪有應得。”

我先是吃了一驚,隨即釋然,微微冷笑道:“我哪裏高攀得起呢。”

錦素道:“姐姐生氣了?”

我搖頭道:“這樣的蠢人,只一笑便罷。不值得生氣。”

錦素低頭吹散茶沫子:“這個吳省德,可真是傻。不過他們既是比武,又立了生死狀,皇後即便要偏袒,也尋不出什麽借口來。姐姐不必擔心。”

喝了口熱茶,身上微有汗意,遂往胸口撲著扇子,淡淡道:“即便妹妹不告訴我,我也不會擔心的。”

錦素奇道:“難道姐姐早就知道了?”隨即低頭笑道,“姐姐和世子殿下心心相印,自然神通,哪裏還用言語和腳程?卻是妹妹多慮了。”

我嗔道:“嘴上塗油啦,溜得沒邊了!”說罷沉聲道,“不過論起這個吳省德,可還有不少不經之事呢。”

錦素道:“姐姐是說他上次在宮門外打了蘇司納的事情麽?是因為他為陸將軍的小兒子請爵,被蘇大人奏劾的緣故吧。”

我頷首道:“吳省德想奉承皇後,為陸家添勢,實則愚蠢得緊。”

錦素道:“聽說他只是求了個最末等的子爵而已,皇後就是允了,也沒什麽。”

滾熱的茶湯在唇齒間一輪,一股清苦之氣直透胸臆。“本也無妨。可皇後謹慎,若封了無德無功的侄子,便會給朝臣留下專擅朝政、幸私寵嬖的名聲。這可不大好聽。君子愛人以德[106],蘇大人看似不給皇後臉面,實則卻給了皇後一個現成的梯子下。所以才從侍禦史提拔成司納。”

錦素笑道:“原來如此。我們這些不曉事的都以為是吳省德打了蘇大人,皇後娘娘為了賠不是,才提拔蘇大人的。”

我笑道:“分明蘇司納拔擢在先,被打在後。”忽然想起一事,復沉吟道,“吳省德是個糊塗人,又剛剛做官不久,怎會想起為表弟請封,還恰到好處地只請一個末等子爵?”

錦素想了想道:“莫非是旁人讓他寫的?”

我笑道:“他是皇後的至親,就算皇後不允,也不會降罪於他。可若是皇後允了……”

錦素掩口驚道:“我聽說很多朝臣可是極其看不慣皇後秉政的。若是皇後真允了此事,那可熱鬧了。一封封奏疏送到前線去,恐怕陛下不能專心用兵了!”

我冷笑道:“既瞧不起女子,又反對武事。我朝自創至今,不過三十年,難道朝中就只剩了這些腐儒了麽?一個個正事都不做,下套使絆子都很能幹!”

一陣晚風吹過,頸後一縷碎發掉下來,垂在肩頭。錦素輕輕撥開碎發:“皇後自有分數。這些朝堂上的事,姐姐又何必放在心上?”說著轉了輕快的口氣輕笑道,“有這閑工夫,還不如用心備兩件嫁妝,只等來日世子求陛下賜婚,姐姐好穩穩當當做王妃的。”

王妃。這兩年我何曾不這樣盼望,然而自從知道我的身子不宜生育,只能生生斷了此念。然而,仿佛澆熄的炭火中尤存一絲濕熱,總有一抹執念深深埋在心底,似仍在希冀著什麽。忽覺額頭上被拍了一記,錦素拿著扇子在我眼前亂晃:“姐姐在想什麽,這樣出神?莫不是已經不耐煩在宮中為官,迫不及待要嫁出去麽?”

我拿扇子還她一下:“你這促狹鬼,只會取笑我。”

錦素一面躲一面笑道:“我哪敢?句句都是實話。”

正鬧著,錦素的小丫頭上來道:“啟稟二位大人,再有一會兒金水門就要上鎖了。”

錦素哎呀一聲道:“我得走了,金水門上了鎖,我便回不了桂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