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冊 第十章 大忠小忠(第4/4頁)

我忙問道:“大書房那邊知道了麽?”

李氏道:“夫子才進宮,自是不知。因此還要請姑娘到前面去告假。”

我笑道:“待我向皇後問過安,這就去。”

李氏退下後,紅葉歡喜道:“殿下好學,李嬤嬤也耐心。姑娘料事如神!只怕今夜蕓兒又要過來取經了!”

我淡淡一笑:“她取的,何止是‘經’?”

梳洗已畢,當去晨省。由東一街往南,走到盡頭右轉,遠遠只見一乘明黃色的十六擡轎輿等候在守坤宮門口,幾十個宮人打著龍旗龍傘、鳳羽翮扇,捧著金瓜、香爐等物靜悄悄立在宮墻下。我忙縮回身子:“這是禦駕的儀仗麽?”

芳馨探頭望了一眼,笑道:“正是早朝的鑾駕。姑娘躲在這裏可算不敬,還是快進去吧,正好給聖上請安。”

我又探身望了一眼。遙想十六歲的少年,站在金水門樓上,望著夜色中踐踏為泥,炮火中燔燒成灰的至親,不知眼角冰冷的血色中,有無半分幼時的友悌之情。

正待舉步,忽見一個身著靛藍緙絲金龍袍的青年男子走了出來,鉆進轎輿。內官揚鞭開道,長聲唱道:“起駕——”鑾輿迤邐向南而去。

漢白玉階鐫龍鏤鳳,茫茫銀光刺得眼痛。明黃色鑾輿緩緩南行,如白雲上騰飛的金龍,卻被延襄宮與延秀宮高聳的朱墻框定。定川殿疊檐飛角,蹲獸鐵馬披戴霞光,格外莊嚴。再向南,奉先殿與謹身殿如虎蹲伏,琉璃瓦鱗次櫛比,耀彩流光。晨鐘鏗然,響徹雲霄。

我正發呆,忽聽錦素的聲音在我身後道:“姐姐在看什麽?”只見她一身杏花單衫,拉著大皇子高顯的手緩步走近。高顯只比高曜大了幾個月,身著石青色錦袍,小臉雪團一般。眉間若蹙,似有愁緒,當真像極了他的母親。

禮畢,我笑道:“偶爾南望,見到皇城勝景,就看住了。”

忽聽高顯吟道:“秦川雄帝宅,函谷壯皇居。綺殿千尋起,離宮百雉馀。”[27]錦素笑問:“殿下在念什麽?”

高顯負手道:“唐太宗的《帝京篇》。”

我一哂。汴城從前不過是藩鎮治所,四戰之地,水患頻仍,本不宜為都。太祖立國之時,本想定都洛陽,只是洛陽歷經戰亂,城郭殘破,宮室不完。加之前朝已在汴城經營數十年,汴城已頗具莊偉氣象,這才勉強做了都城。

連洛陽都回不去,遑論“秦川雄帝宅,函谷壯皇居”的長安?盛唐氣象,畢竟已一去不返。北虜猖獗,西羌聚寇,南獠蠢動,吐蕃伺釁。而太宗,又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