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第3/4頁)
她的任務,就是來動搖軍心。方才說的那些話,已經在叛軍中形成了不小的漣漪。至於太後究竟是否平安,叛臣究竟是否伏誅——她當然也是不知道的。
此刻,她站在皇城之上,望著漸漸黑下來的天色,祈禱南郊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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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郊,四個時辰前。
天色陰沉,黑雲壓城,低矮的雲層翻滾著不祥的肅殺氣息,圜丘之前,叛軍與禁衛軍正對峙。
高邈和長寧伯在等長安城的消息,只待奪下皇城,同朝廷交涉。此刻撕開君子皮囊,他們不必再偽裝,都站了出來。
圜丘後的祭殿,則被禁衛軍保護起來。忽然,祭殿的門口,猝不及防鉆進來一只大鳥,以狼狽逃竄之勢屁滾尿流“飛”進來,落了一地的鳥毛。
謝令鳶:“……”
海東青:“……”
海東青蒼茫欲死地癱在地上,方才它向南郊圜丘飛來時,看到了最外圍的叛軍。它如此碩大的身形,青天白日飛在上空,簡直是活靶子,地面冷箭嗖嗖就跟過來了,嚇得它抱頭鳥躥,看到一扇窗戶就鉆了進來。
……然後就看到了曾把它當臘肉吊的德妃,真是熱淚盈眶。
比起外面要射死它的壞人,德妃只是缺德,把它吊打而已,壞得還有救。於是它向“壞得有救”的謝令鳶,撲騰過來。
謝令鳶從它爪子上拿出信筒,展開看了兩眼:“宮裏傳來消息了!”
卻不是什麽好消息。不知道何貴妃她們能撐住幾時,她有些憂心。
何容琛接過信,這時天色將午,得知長安城內狀況後,她便將家眷寫來的家書傳給大臣,以穩住臣心。
數日前,她在準備動手前,將何道庚召入長生殿密談,整整一個下午,長生殿門禁閉。
何家從三處駐軍屯所,分別秘密調兵。為了避免引人注目,沒有走官道。如今征調的兵力,已經在南郊外集結。
不知何時,天上飄起了牛毛雨絲,仿佛朦朧了人間的一切虛偽、冷酷、狡詐,又仿佛是經年後宿命輪回的哀泣。
何容琛走出祭殿,與沿下的叛臣遙遙對視。
這麽多年了,高邈、長寧伯、豐城伯等桂黨一系,終於露出了歇斯底裏的一面。他們眼中的光是窮途末路,他們舉著的刀是斷港絕潢。
謝令鳶站在她身側,知道何容琛要動手了。黑雲之下,是無邊際的沉沉對峙的士兵,空氣中仿佛隨時擦出火花,隨即轟炸出火海。此刻,謝令鳶忽然有點想念一個人。
想念那一抹若有若無的清香,想念他不動聲色給予的依靠。那人雖安靜少言,卻總能讓人感到安心,永遠不會害怕,仿佛任何事在他面前,都可以化作光明和生機,令人覺得蓬勃希望。
她收回心思,將星力暗自調動起來,保護何容琛和沿下眾臣。
沉沉陰霾下,何容琛同叛臣對視,毫無退縮。她揚聲,洪亮氣勢如貫天地:“兵部尚書高邈、禦史台諫議大夫劉堰、長寧伯晁彥、豐城伯朱琳……”
她一口氣點了三十多個名字,涉及十多個大小世家,聽得群臣心驚,暗暗豎起耳朵。
“……犯上作亂,先有景祐正月之禍,勾結西魏、嫁禍旁人;
再有勾結後妃、擾亂宮闈,毒殺皇子、陷害妃嬪;
後有延祚互市之亂,妨礙邊境、以致兩國反目——”
文武群臣倒吸一口涼氣。
聽到什麽了不得的真相了!
轟然一道驚雷,自天際劃破,白光閃電猛地照亮人間,照出魑魅魍魎之形,照出醜陋罪惡之影!
仿佛是神明顯靈,以震怒昭告浩浩天下,以雷鳴捍衛人間正序。
何容琛在雷鳴電閃下,巋然不動,身形巍巍立於圜丘神壇前,神色冷凝。
“如此行徑,罪大惡極,就地伏誅亦不為過!今時今日,哀家特意候著,就在皇皇帝天面前,請列祖列宗開眼看看——
陛下親征前托付重任,何容琛、謝令鳶兩位監國在此,為江山社稷,為天下萬民,討回這個公道!”
謝令鳶也倒吸了一口涼氣。
她一邊配合太後,炸了道響雷,營造氣氛;一邊心中驚愕——
楊犒的案子還壓在大理寺,他伯父謝節還在審,案宗並未上報,何太後如何知曉的?
她究竟知道了有多久?謀劃這一日,又謀劃了有多久?自己竟從未瞅出端倪!
太後在圜丘祭殿前,如此神聖肅穆之地,說出她們兩個人的名字,是因為什麽?
而文武群臣,則更多是震撼,他們久經政局跌宕,見任何事都早已不為怪,然而想想自先帝年間至今的國之亂勢,卻又油然升起一股惱恨和驚茫。
高邈的臉色一片灰敗,豐城伯倒退了幾步,滿臉不可思議,猶掙紮道:“你……你早知道?!你一直隱忍至今?”
何容琛淡淡道:“不如此,怎能誘你們全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