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第4/5頁)

可還是冒出了冷汗,她心中不斷默念著,要冷靜,要冷靜……以前曹皇後經常教訓她遇事容易慌亂,要閉上眼睛讓自己平靜下來……

那抽泣的宮嬪雖然噤了聲,然而恐慌悲戚的情緒,依舊無聲蔓延。鄭麗妃想到太後和謝令鳶二人生死未蔔,一時怔然,怎麽也反應不過來,只覺得心頭空空的,沒忍住眼睛也紅了。

林昭媛一直呆坐著,低頭一語不發,神色已很難看。她和謝令鳶不對付了半輩子,卻沒有想過會有這樣的結局——剛有了朋友的好感和默契,那層橫亙在二人之間的堅冰似將融化,謝令鳶就出了事。

除了茫然,和不知哪裏絲絲繞繞纏上心頭的傷感,心中剩下的,全是對那些兵變世家的深惡痛絕,恨不得除之後快!

“別哭了,別害怕。”她聲音不大地重復了幾遍,想起自己還有大司命的巫術,若是兵變擋不住,守軍敗退,能以此暫時幫謝令鳶守住皇宮也好。

她暗自捏了個訣,還未嘗試,胸口卻兀的傳來一陣劇痛。

她險些脫力,軟坐在席上。看來上次在煌州邊界,遇到睿王爺和蕭雅治的時候,她被少司命封了巫術,迄今也未能解封。

她嘆出口氣,心頭亂緒如麻。

一屋子人有沉默的,有焦躁的,有偷哭的,有嘆氣的,有嚇傻的,有自言自語的……形形色-色,好一卷百態人生。何韻致坐在主位上,有些頭疼,任她們驚惶無措去了。

她心裏盤算著,內城現在應該剩了哪些人,可以為她所用。

除了宮裏的妃嬪外,內城還有文武大臣的家眷,全是老幼婦孺。一旦城破,必淪為人質,下場淒慘,所以,眼下他們應該算是一條心的。

她思緒逐漸清晰——那些文武大臣,總不可能都死了,估計正陷入一場進退不得的局面,雙方角力,等待平衡的打破,來自天意的審判。

世家,部曲,陳留王,突如其來的兵變……朝臣,家眷,後宮,可以利用的兵力。

她做出了判斷。無論堂姑姑與謝令鳶遭遇了什麽,如今是否平安,她的擔心都是無用的。她能做的,就是爭取機會,創造有利的局面,盡快在這場角力中,打破平衡。

這是自保,也是救整個長安,救動蕩時局。

何貴妃是何太後的侄女,是整個宮裏地位最高的人,闔宮上下所有妃嬪,自然都將她當做了主心骨。錢昭儀也終於冷靜下來,問道:“貴妃娘娘,眼下該如何辦,可有示下?”

何韻致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印象中,這個昭儀向來唯諾膽小,且是曹皇後一黨,歷來同她重華殿不和。

沒想到這緊要關頭下,第一個站出來,幫她主持局面的人,竟然是錢持盈,真是讓她刮目相看,又生出些微妙的欣慰。

她沖錢持盈點頭,目光落在眾人身上,無聲地讓她們恢復了安靜。

“城外兵變,只有兩種結果。其一,他們兵敗;其二,他們進城。”

“所以對我們來說,也只有兩個做法。其一,開城歸順;其二,誓死對抗。這兩個做法都是豪賭,並非萬無一失。運氣好,我們有可能平安無事;運氣壞,也有可能……受亂軍之辱。”

她們都是門第出身的嬌女,養在宮中難免心氣高,有人聽到“受亂軍之辱”幾個字,當場就有些受不了,搖搖欲墜。

“若是那樣,汙了門庭,我還不如一早死了!”

“你別死啊死的掛在嘴上,都這樣了,真不吉利!”有人趕緊阻止。

“貴妃娘娘,您汝寧侯府上戰功彪炳……您可得知會他們,救救咱們……”

何韻致揚聲打斷她們:“我們若不想落到那個地步,就得打起精神,不能幻想太後或陛下或者別的誰,回來救咱們!要設法守住內城,與外面取得聯系,求得援兵。”

她的決定是不開門,不棄城。然而一旦失敗,她明白,自己會比所有人更慘——她是汝寧侯何汝岱的嫡長孫女,何家這些年跋扈,沒少了得罪那些人。

如今不止她,何家也處在生死存亡的關頭,朝夕間便是覆亡。

她當然可以舉家歸順叛臣,但無論如何,實在低不下這個頭,忍不下這口氣。

何家人都要強,要面子。

殿外傳來通報,禁衛統領羅守準被傳喚了過來。他卸了刀,進殿之後不自在地行了軍禮,這是第一次進入後宮之地,頭也不敢擡,他將馬校尉等人的所見所聞,都一一稟報。

聽到參與兵變的有十多個大小世家,以及那些名字之後,何韻致幾乎推出了前因後果。

這是撕破臉了,那些世家本身有反意,直到今天在南郊,估計是被何太後用刀架了脖子,狗急跳墻,倉促之下兵變。

她的心中不由燃起一絲希望。南郊沒傳回信,說明局面還在僵持中。那些亂臣賊子妄圖以兵變,挾持整個內城作為人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