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第2/3頁)

拓跋袞心中忽然湧起一陣不服輸的豪情。

倘若他不是腹部重傷,拉不開弓弦,他此刻必定要擡箭,穿越重重人群的包圍,直取此人咽喉!

刀劍撞擊聲不絕於耳,而遠處,拓跋袞的護衛凝聚成騎兵式矛陣,宛如黑壓壓的巨矛,在青黃參差的沙地上砥礪,鋒利而激烈,終於,將幾百流民一道道的絆馬陣型沖散!

軍伍最前線的往往是軍中較為精銳之人,那些前線流民手裏發了點兵器,被沖散了陣型後,沒命地揮舞著兵戈,面對西魏的鐵騎,勉強還在糾纏,卻已經是岌岌可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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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關口黃沙萬裏的關外戰場,經歷一番鏖戰,傷員屍骸如那些青黃的枯草隨處散落,烏黑的硝煙彌漫,紅白旌旗頹喪地在風中飄蕩。

安定伯斬斷了插在左肩的劍,血已經將傷口四周暈染得發褐,他忍痛作戰,軍鼓號令不斷變化,以應對西魏的騎兵沖擊。

長風獵獵地吹,他嘴唇幹得流血,正要派人去朔方主營求援,忽然聽到遠處西魏軍的後方,似乎也響起了後撤的鼓聲。

一時間,他以為是自己太累,出現了幻覺。他不敢大意,吩咐晉軍咬住敵軍,以免被敵人緩兵之計再沖個措手不及。

晉軍疲兵之末,卻還是警惕不敢放松。卻見敵人真正倉皇撤退了一半,似乎焦急不堪,連地上有些傷員都來不及管。

晉軍面面相覷,不知西魏是裝了什麽打算,然而敵兵急急撤退,他們不免回升了士氣。

安定伯眯起眼遠眺,灰白的胡須一動——竟是叱羅托親自率兵撤退,帶走了一千重騎兵和六千輕騎兵,還留了一半人在戰場上,是由副將帶兵。

他心中一震——他和叱羅托交手有些年了,深知這些西魏人打架憑的是一腔蠻勇,並不講究兵者詭詐,也想不出那些彎彎繞繞的花花腸子來。

所以如今撤並,定是敵人後方生變!

“追擊!”安定伯大喊,嘴唇和傷口又崩裂了滲血。他憑著豐富經驗積累的直覺,隱隱意識到這千鈞一發之際,是扭轉戰局的關鍵時機!

他揮臂幾番,軍鼓隨之變動,晉軍騎兵陣分成兩翼,如兩支銀色亮劍,從敵人主力前長迂回側面包抄,以輕騎的機動來壓制重騎兵。白劍反殺入黑陣,可見叱羅托走的時候是真的慌了,留下的兵種配比都亂了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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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魏王將近二十個兒子,叱羅托是十一王子拓跋袞的舅舅,眼見外甥被偷襲告急,他不著急才怪了。

打仗兵敗事小,十一王子卻是他的政治資源。叱羅托支持十一王子爭位,帶外甥來搶軍功,怎麽能讓拓跋袞出事?

營地離戰場十多裏,他已經遠遠看到了十一王子被圍攻的狀況——那是很多步兵……不對,他們還欠缺了漢人步兵的素養,只是勝在人多罷了。

叱羅托舉起長刀呼喝一聲,身後數千騎兵奔馳在廣袤的沙地上,潮水般的烏黑鐵騎向著流民們快速移動,兩方碰觸的刹那,幾乎是瞬間殺入了流民群中!

由於叱羅托是從後面打來的,流民軍後方的陣型,比不得前線陣型牢固,素質也差得極遠,這一下子就被西魏的援軍沖垮了。

隨後如同狼入了羊群,西魏騎兵破陣後,開始單方面的獵食廝殺。

流民軍前後陣線皆被沖散,而西魏騎兵人高馬大,驍勇嗜殺,快如閃電,勢若奔龍,他們這些人哪兒見過這樣野蠻的打法?許多人瞬間被嚇破了膽,抓著手裏的兵器或刀棒,就在人群裏躲閃起來。

在邊緣的不少流民喪失了戰意,大叫著往回跑,四周的督軍見狀,照著柳不辭大帥的吩咐,馬上把逃跑的流民當場斬殺,一遍遍不停地重復喊道:“後退者死!後退者死!後退者死!後退者死!”

卻依舊抵擋不住潰逃。

流民的意志和紀律,比起正規晉軍,還是差了。

西魏騎兵回援後,他們斥候的聲音也再次從四面八方響起:

“敵軍陣列被我軍沖散!”

“我軍殺入敵軍陣中腹地!”

“敵軍試圖包抄,被我軍一次突圍!”

“敵軍發生潰逃!”

“叱羅托大將追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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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一把尖刀般插入了拖把棍護衛群的蕭懷瑾,也聽見身邊的護從對他大聲喊報軍情。

“又有好多胡人殺過來了!”

“胡人沖亂了我們的隊伍!”

“我們的人攔不住他們,還被殺了好多!”

“我們的人開始散了!”

“大帥!後方亂了!都跑了!全都跑了!”

“大帥,我們撐不住了,我們也撤吧!”

四面八方的聲音,如層層疊疊的潮水般,在蕭懷瑾的四周回蕩,盤旋。

逐漸的他都聽不見了,他眼裏好像只剩了眼前黑壓壓的西魏護衛,以及銀白的刃,赤紅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