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第2/3頁)

“你也來。”他向她微微一笑。

酈依靈看他們的眼神更古怪了,居然讓外面的人來拜酈家先人的祠堂?

香頭紅紅滅滅,散發著微微細縷的煙蘊。謝令鳶一怔,接過了香,心道,他為什麽偏偏帶我來這裏,看這座祠堂?

——總不至於就是為了告訴她,酈家出過女英雄吧?可知道了又能怎樣?

不過畢竟她也很尊敬這家人,重節義而輕死生,這十二個女子可以為了君恩而抗擊外敵,也可以為了黎民而舍生獻身,祭拜她們也是應該的。

她接過香,走上前,擡頭望著十二個人的石雕像。她們面容平靜,年長的女子相貌威嚴,應該是大夫人沈氏,穿一身鎧甲,鎧甲下是散開的裙擺,披著大氅,手按在劍上,蹙眉望著前方。沈氏身邊有兩個梳偏髻的女子,一個穿鎧甲,伸出手指著遠處,神情急切;一個穿衣裙披雲肩,手拿紙筆在記錄什麽,應該是陪伴沈氏的兩位姨娘。

十二個人相貌不一,年紀最小的豎著雙環髻,看上去十四五歲,神情也是有點明動活潑,眼睛彎彎的,仿佛殘留一點天真。

謝令鳶插好香,心裏好笑的想,這些雕工栩栩如生,這肯定不是酈清悟這種手藝雕的。這樣想著,她卻忽然笑不出來。

明白了。

——他帶她來此處,是想說,盡管去找皇帝吧,或者哪怕做一些不該後宮妃嬪做的事,不用擔心驚世駭俗,也不必自責不守禮數,只要問心無愧,她們也是像十二娘子那樣受人敬仰的人。是嗎?

他是用這種方式,表明他在支持她們嗎?

謝令鳶擡起頭來,正對上了酈清悟的眼眸。背對著燭光,他眼中似乎是明的又似乎是暗的,可是她卻讀出了一樣的話。

——什麽都不用擔心,也不必惶惑啊。

於是謝令鳶微微笑了起來。

酈依靈嘆口氣扶額轉開了頭:“夜已更深露重,二位遄行勞頓,是否要回房休息了?”

她都要趕客了!

“對了,”謝令鳶聽她打斷,忽然問道:“我可以叫我的朋友也來看看嗎?”讓她們都來接收一下熏陶和洗禮,別忙著宮鬥了喂!

酈依靈呆住:該……怎麽……善意地告訴她,這是只有酈家人才能進的祠堂……

酈清悟無措:才……不會……叫她誤會?

畢竟剛才,他把她帶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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酈家在長留定居多年,在北地也頗有些消息渠道。

盡管柳不辭隱藏了行蹤,然而浩蕩的輜重隊伍,還是讓酈家找到了他的蹤跡。

消息傳回長留時,謝令鳶已經在酈家借居了六日。武明貞和白婉儀還是進了十二娘子祠堂,連林寶諾平時總是拉著驢臉抱怨,站在那個有點陰涼氣息的祠堂裏時,都安靜不語。

“羅睺”和酈家的人都帶來了消息,多日前,柳不辭出現在了肅武縣。肅武縣,也就是西線。再往西往北走,是常年和西魏、西涼交戰的城鎮,每逢戰亂,流民都往這裏逃難,所以當地魚龍混雜,流民軍——也可以說山匪,層出不窮,地方官府無力管也不敢管——曾經有官員想要剿匪治亂,第二天他的人頭被放在了衙門裏的公案上。

且之所以酈清悟能得知消息,是因為,柳不辭在那裏,和當地一夥勢力極大的流民帥,幹了一架。

這一仗勝負不分,應該說是柳不辭贏了,但他贏了後馬上就跑了,顯得像是被人打跑似的,所以也可以說是勝負未分。

“兩千流民軍的隊伍,居然也有人敢跟他打,”武明貞拿劍尖指了指肅武的地勢,居然隱隱有些興奮:“要麽是對方比他人多勢眾,要麽更是亡命之徒。”

但不管哪一樣,都有可能威脅到謝令鳶她們。

林昭媛嚇得一邊後退一邊擺雙手:“我可不去了,不去不去,我本事欠佳。”她可沒法用大司命的術法,給幾千人同時定身!

可惜她的意見被無視了,武明貞微挑秀眉,問謝令鳶:“敢不敢?”

謝令鳶豪情萬丈:“有什麽不敢的,遇到了他們,咱們就拔出武器,怒目而視,催馬上前,大聲喊殺!————這樣死的比較有尊嚴。”

“噗”的一聲,酈依靈和白婉儀雙雙噴出了茶水,站在她們對面的酈清悟閃身未及,不幸中招。

武明貞冷睥她一眼:“這一帶我曾經來過,和當地駐守有些交情,借些兵力不成問題。流民軍對上我,沒有勝算。”

流民再怎麽蠻野,碰上正規官兵或豪族私兵,也是摧枯拉朽。何況她也是將門出身,只要手下有兵,天王老子攔路,她也不怕。

於是幾人商議已定,收拾人馬,明日一早出發,盡快追上柳不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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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肅武縣外,貧瘠的山地上,秋葉早已吹光了枝椏,遠遠望去,連綿起伏的山巒光禿禿,面朝黃土的頂著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