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第3/5頁)

且曹皇後新死,最有聲望的德妃被貶斥出宮,最受寵的白昭容惡疾而亡——是不是惡疾明眼人都知道。離鳳位只有一步之遙的,就剩了何貴妃。這個關口,何家怎麽能不急切?

然而宮中再沒有其他動靜——除了信國公府林家的太夫人丁氏被召入宮,隨後決定將林昭媛送去修道出家,何太後穩得很。甚至朝臣上疏請求立後的議論,宮中也沉默以對。

何家難免要鳴不平。他們此時施壓,也是有本錢的,如今北地叛亂,晉國的政權本就與世家共治,在許多世家沉默之際,何家的支持就至關重要了。

夕陽漸漸斜下,紅色霞光給宮殿蒙上了沉沉的雋永。

不知道何太後輕聲細語地說了什麽,室內忽然沉寂一刻。韋無默緊貼著門聽,驀地,殿門被從裏面打開,韋無默差點一跟頭搶進去,她趕緊裝作若無其事,扶著門欞站好。

何道庚隱忍著怒氣走出來,見韋無默偷聽,橫了她一眼,冷冰冰諷刺道:“韋家的人獲了罪都不知道收斂,也是她教出來的好孩子!”

想讓侄女當皇後,你可真收斂。

韋無默拖著字腔,懶洋洋道:“何大人教訓的是,我韋家畢竟獲罪之家,對後宮事也不敢有什麽肖想。哪兒及大人您沉穩低調……”

“無默!”何太後在屋內,聽到了她的反唇相譏,呵斥打斷了她。韋無默只好把後半句硬生生憋了回去。何家如今惹不得,她也就不能給太後添麻煩。

何道庚冷睥她一眼,拂袖而去,把低頭施禮的韋無默和冰冷的長生殿都扔在了身後。

他大步矯健,在宮道上信步而行。畢竟是將門出身,他出入宮都是騎馬,下仆正牽著馬等在宮門外,他則步行往宮門處走去。

傍晚的夜風輕拂,走了片刻,沿途都亮起了宮燈,皇宮的宮門也到了落鎖的時候。

往日這條宮道上,過了酉時,都不會再有什麽人。進出宮采辦的宦官宮女們,知道落鎖時辰,往往都會提前半個時辰就回來。

然而此刻,寬闊的宮道上,卻傳來了急促的馬蹄聲,回蕩在空曠的宮墻內。

他循聲望去,前方兩個侍衛打扮的人快馬加鞭,向著宮門疾馳而去。

他們披著黑色鬥篷,兜帽遮住了面容,腰佩長刀,是禦前禁衛軍的打扮。

禁衛軍都是大爺,禦前行走的人多多少少有些家世,宮門守衛自然不敢惹。然而少不得盤問,問得也中氣不足:“二位爺,這是要出宮做什麽?可有手令?”

聞言,一個人驅馬上前,亮出了禦賜金牌,另外一人則沉默不言等在馬上。夜色讓四周有些模糊,但那幾個宮門守衛還是認出了這個拿著金牌的人,正是禦前侍衛陸巖。

“奉命辦差,少來礙事!”

“是、是。”那幾個守衛連忙放行,兩匹馬從他們身邊疾馳而過,卷起一陣風。他們的背影漸漸隱入夜色中,宮門在其後緩緩闔上。

何道庚走在後面,微微蹙起了眉頭。

他覺得這兩個人的背影看起來眼熟,只一時想不起來。

……大抵是禦前吩咐辦差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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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生殿,韋無默送走了何家瘟神,進了殿內伺候。

何容琛正坐在內室,地上散了一地奏章,大概是方才甩了何道庚的臉子。

見她神色冷漠,韋無默便跪在地上安靜地收拾奏章。過了一會兒,聽何太後吩咐道:“無默,你去請陛下空了過來。”

後宮妃嬪不能擅自去禦前,雖然太後不受約束,但她還政於皇帝後,為免落人口實,就鮮少去紫宸殿了。

韋無默應了一聲,出門去吩咐。

何容琛輕嘆一口氣,如今,哪怕她與皇帝互相厭憎,值此多事之秋,他們也得一條心。

何家為了後位相逼,由蕭懷瑾來斥退他們是最好的應對。或許還可以合計其他的辦法。

否則倘若這個侄女被何家推上了皇後寶座,可能何太後自己就會被何家當成棄子……畢竟她總是不肯聽何家擺布。

金烏西沉,廣寒初上,長生殿燃起了綿延的宮燈。

何太後已經等了蕭懷瑾兩個時辰,直到殿外夜幕沉沉,她沒有等來皇帝,來的卻是蘇祈恩。

這個禦前第一公公一走進來,就跪在了太後面前,神情看似是忐忑的,雙手捧上來一份詔書。

何容琛一愣,起身向他緩緩走去。她心裏隱隱有了預感,不待韋無默上前接,她自己伸手拿了,展開卷軸。

那樣匆匆掃了兩眼,蘇祈恩屏息凝神,隨即,只聽頭頂上何太後憤怒地擡手一扔,那詔書打在殿內柱子上,發出“砰”的一聲悶響,隨即滾落在地。

一時間,殿內所有人大氣不敢出。

韋無默眼皮一垂,視線往詔書上一掃,最先映入眼簾的,是四個大字——

禪位詔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