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第2/3頁)

陳太醫是婦科聖手,歷經三朝,斷男女都鮮有出錯。只是此時,他卻頓了一瞬,隨即笑道:“恭喜陛下,應該是皇子。”

他偷眼觀察天子的神色,蕭懷瑾聞言,表情似乎是興奮,卻總有些說不清的其他意味,似乎算不上喜悅。

其實蕭懷瑾的心情很復雜,卻還是高興的。

仲春的花開了一樹,他如今每日下了朝,便會走去坤儀宮,陪著曹皇後說說話。

他也不要龍輦擡,自己慢慢踱步。

這樣悠然走著,低頭看腳下的鵝卵石路面或漢白玉台階,就不禁想起,其實他小時候一直有個願望——小時候的他,覺得皇宮那樣大,像是全部的世界,盛滿了人間。可他又不能隨意走動,最多只是央著二皇兄帶他到處轉轉。

終於等他長大了,已經可以自由出入皇宮任意角落的時候,卻已經失了興致。對於皇宮每個角落神秘的探索,早已失去了孩童時的意義。

於是他想,以後等他的孩子長大一點了,他就要牽著孩子的手,陪他看宮裏每個角落,再也不要留什麽遺憾了。

他走到了坤儀殿外。坤儀殿的花園裏,種了幾簇春葵,仲春時,花已經隱隱要開了。

這種春葵花,可以開到仲夏,整整一季。蕭懷瑾識得,以前宮中的春葵花,經常大簇大簇地盛放,宮外似乎也偏愛這種花,他曾聽大臣說,花蜜可以吮吸,甜甜的,民間的孩子都以此為零食。

他放眼望去,蠢風一吹,含苞待放的春葵花遠遠沖他點頭。

蕭懷瑾就在這一片馥郁著花香的風中,緩緩踏入了坤儀殿。

“陛下駕到——”

陽光在空氣中躍起縈繞的浮塵,在撩人**下起舞。蕭懷瑾微微眯起眼,卻發現白婉儀也在此處,正陪著皇後說話,看這時辰,似乎是從晨昏定省後,便留下來了。

他想起宮人的稟報,白婉儀這些時日,每天都會留下陪著皇後,她心思精巧,皇後懷孕後有時心緒不佳,有她伴著,也是好了很多。

蕭懷瑾的目光與白婉儀對了一眼,躲避似的偏開,有些尷尬。他至今都不知該如何向白婉儀解釋——她一直想為他生個孩子的,結果他卻先與皇後有了子嗣。

“臣妾恭迎陛下。”曹皇後的神色,瞬間變得明艷,宮人扶著她從鳳座上起身,她笑盈盈地迎了上來,四月的節令,穿得較白婉儀更單薄,只一個薄紗的小半臂,畢竟是懷了近六個月的身孕,體溫比常人更為暖熱。

“臣妾方才還跟昭容說起來,感到孩子在動了,”她拉著蕭懷瑾的手,臉上漾出幸福的笑意:“陛下,您也試試?”

當著白昭容的面,蕭懷瑾是拒絕的。他本能地排斥與皇後這般親昵。

然而皇後殷切的望著他,仿佛連同腹中的孩子,都在等著他的撫摸。皇後的手溫軟平滑,牽引著他,蕭懷瑾的心,如同在狂風驟雨中拍打動搖的樹葉,最終,他試探著,將手放在她的腹部。

“啊!”觸感是溫熱,他驀然感受到手底下,傳來一陣胎動,蕭懷瑾且驚且喜地收回手,為這下而雀躍不已。曹皇後迎著他興奮的目光,笑道:“孩子在向您請安呢,陛下。”

她輕輕撫摸著小腹:“現在,他還只能隔著肚皮;待以後,就能給您行禮作揖啦。”

蕭懷瑾的嘴角控制不住地咧了上去。

白婉儀靜坐一旁,看著他們一家人天倫之樂,淡然地微笑。過了許久,蕭懷瑾反應過來白婉儀在這裏,倒是不自在了,輕咳一聲,轉而問她:“婉娘……誒?”

他抽了抽鼻子:“沁人心脾,這是什麽香氣?”

這香氣清淡,卻十分好聞。其實別人未必能聞得出,只不過蕭懷瑾太了解白婉儀,她用了什麽胭脂,衣服熏過什麽香,他都會第一時間察覺。

白婉儀看著他,沒有起身相應,依然坐著,輕輕一笑:“陛下,這是德妃娘娘為臣妾做的口脂,臣妾十分喜歡,便用上了。”

並且,謝令鳶送了她口脂,不知為什麽,居然還跟她討要禮物。她心中正揣測這是否是德妃有什麽算計時,德妃居然就把她宮裏的案幾扛走了……扛走了……

“且這口脂,讓臣妾想起小時候所用,生了不少懷念。”

“……”蕭懷瑾一怔,竟無語凝噎。

德妃還給他的愛妃做口脂啊……他都沒給白婉儀做口脂呢。

德妃還打算幹什麽啊?

曹皇後見皇帝似乎有些失落,便笑著打岔:“說起這口脂,臣妾也想到小時候特別喜歡的花呢。入宮以後,便在坤儀殿外種了些。”她的手順著指出窗外,蕭懷瑾跟著看出去,是大簇大簇的春葵花,在風中舞出氤氳的紅雲。

那顏色當真明艷,想到即將出世的孩子,蕭懷瑾又忍不住微笑道:“朕小時候是沒有你們這些樂子的。”他想了想,有點遺憾又憧憬的,以後他想抱著白婉儀為他生的孩子,看著孩子長大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