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第2/3頁)

一旁內侍屏氣凝神,看著天子陛下神色不豫,來的路上的雲淡風輕統統不見。

蕭懷瑾這些年還是練就了洞察人心的本事,很快琢磨出了深意。德妃大抵是想吸引他的注意,畢竟她若真的想玩,麗正殿寬大的地方,何處不得其樂,又何必跑到與禦花園相連的麗天園——皇帝偶爾散步的地方呢。

雖然又是爭寵,但畢竟是較從前進益了,懂得獨樂樂不如眾樂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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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宮嬪警惕心強,眼角余光瞥到一抹龍紋,內心咯噔一下,轉頭便見身材修長的皇帝陛下,正站在花叢一角之後,神色復雜地看著她們。

“噗通通——”

十幾個女子惶恐不已,瞬間跪成了一片,遍地是鮮艷:“嬪妾給陛下請安——”

謝令鳶聽得周遭忽然安靜了一瞬,接著是齊齊的請安聲,心道壞事,她已經快搜查完了,怎麽蕭懷瑾好麽蔫兒的這個時候來了?

臣妾不是不受寵嗎?

德妃與宮嬪廝混於一處,要說成體統,也沒多體統,要說違宮規,也算不上——八夫人本就有權力召見下位妃嬪,此處也算是劃給德妃的園子。

但上位者難免心思復雜猜忌,謝令鳶思索著,需要向天子解釋,以免被誤解。

謝令鳶心間轉了片刻,立即扯下眼上紅緞,把天子想象成金嘰獎的影後獎杯,頓時就熱淚盈眶:“啊!陛下!您,終於來了!”

蕭懷瑾質問的話,被這熱淚盈眶,瞬間堵了回去。

德妃的驚喜與感動,仿若等待了多年,渴盼了多年,眼中只此執念。他都不知該作何回應,才能不傷到她。

於是,天子不豫的神色,逐漸冰消雪融,上前親自扶起了謝令鳶:“愛妃不必多禮。”

謝令鳶察言觀色,臉上適時地飛過兩抹紅雲:“陛下,臣妾數日不見您,便邀了後宮的姐妹們,來園子裏賞菊,興致到了,玩得有些忘乎所以。”

蕭懷瑾矜淡地“嗯”了一聲。

謝令鳶見天子陛下似乎不介意,轉眼一錯,只見身後跪著的女子們,雖不敢擡頭,神情卻是眼巴巴的,那渴盼卻又礙於森嚴宮規、不敢擡眼的模樣,讓她心下一動。

“既然有幸見到陛下,不妨讓諸位姐妹陪您玩一下,散散心。姐妹們嬌俏動人,臣妾與之玩樂,仿若忘卻世間煩憂,這等好事兒總不能讓臣妾一個人討了去,陛下不妨也來同樂。”

蕭懷瑾看著手中的紅綢,也看到了她們的渴盼。

這種滋味,他是懂的。他猶記得很多年前,落雪紛紛,他坐在殿門口高高的門檻兒上,或者西郊馬場的偏間裏,等待有人來接他。

萬裏銀裝裹素,漸漸的,點紅踏雪而來。他站起身翹首以盼,是二皇兄騎在馬上。

記憶裏的哥哥姿容靜美,貴妃喜歡叫他穿紅衣,鬥篷在皚皚白雪的風中輕舞,襯得膚色極白。見了自己後雖然神色淡淡,卻還是坐在馬上向自己伸出手來。

而自己便會很高興,很高興了。

興許是被這塊紅綢,擊中了沉埋多年的回憶,蕭懷瑾將它系在眼睛上,淡淡一笑:“罷,就與你們玩一道。”

謝令鳶上綜藝節目玩過各種奇葩遊戲,對這種簡單遊戲一點興趣都沒有,幹脆坐在一旁的石凳上,石桌上擺了點心瓜子,她一邊嗑瓜子,一邊琢磨。

這些宮嬪裏沒有星君,範圍已經縮小一圈,明日找個由頭,再把那些美人、才人叫來,搜尋一遍便好。

蕭懷瑾不知道,德妃已經又打起了他的美人、才人們的主意。他方才鬼迷心竅,跟宮嬪們玩起了豆蔻少女才玩的彩蝶撲花,玩了一盞茶時辰,各種脂粉香氣混雜著撲入鼻息,仿佛灌入百匯穴,他又忽然沒了興致,意識清明——這是在作甚?

明明不喜歡她們鶯燕招展,明明厭煩脂粉氣乃至恐懼……明明只是突發奇想,來看一下德妃而已……女人見識短淺,湊在一起除了勾心鬥角,便只能做些無聊事了,而他堂堂君子,怎能在這裏,陪她們一起無聊,虛度光陰?

為人君者最忌憚被窺視心聲、操控意圖,此刻,他忽然覺得被德妃冒犯了。

蕭懷瑾扯了紅緞帶,宮嬪們嬉笑的聲音戛然而止,惴惴不安地看著他。他把目光移向一旁端坐的德妃,謝令鳶時刻注意他的動靜,屁股底下如坐彈簧,迅速彈起身,放下手裏瓜子,跪地道:“陛下可玩得盡興?陛下聖德,體恤我等姐妹,姐妹們還不快謝恩?”

她帶頭跪下,諸位宮嬪也趕緊跟著跪地,便聽謝令鳶溫聲勸諫:“陛下,後宮諸位姐妹們,自小長在深閨,不能如男子那般出門遠行,看天地之博大,人文之廣袤。她們豆蔻時,少有的樂趣,便是同夥伴們一起,這樣玩樂。”

今日懷惴惴之心而來的人,有些詫異——若說德妃為了籠絡人心,竟然為她們請命,這恩情也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