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程子謙見她不知怎的又走神了,不由得咳了咳:“對了,你男朋友呢?”

明明已經從“又老又醜”的打擊中回過神來了,可顧勝男發現自己還是沒聽懂他的話:“誰?”

“就是……路先生。”

顧勝男心裏像被刺了一下,為什麽自己會出現這麽古怪的反應,她也不明白,但有一點她覺得有必要聲明一下:“他不是我男朋友。”

她的樣子十分篤定,程子謙雖潛意識裏確實覺得這麽平凡的女人和那麽光芒萬丈的男人不可能走得到一起,可驚訝之情還是立刻就溢於言表:“那上次在酒會的天台,你們倆怎麽會……”

那時的情況他似乎有些難以啟齒,只好比劃了個手勢。

顧勝男汗顏。

該怎麽解釋呢?對此顧勝男毫無頭緒,只好幹笑:“那天我喝醉了,輕薄了他,嚇得他沒過幾天就買機票走了。”

程子謙大概從沒聽過一個女人說這麽流氓的話,頓時陷入一種受驚的狀態。顧勝男趁這個時間趕緊把酒喝了,準備開溜:“程總,我回去工作了。”

程子謙目送她離開,總覺得哪裏不對勁,直到她背影消失在了通往後廚的門後,程子謙才恍然過來:他之所以覺得這女人有些不對勁,是因為她剛才那句打趣的話裏,小心翼翼地藏著某樣東西。

那樣東西,叫做不舍……

一整天就這麽按部就班地過去了,顧勝男下班後去停車場取車開回家,等到猛地發現車窗外是一片水域,才發現自己竟把車開到了遊艇房這兒。

顧勝男想了想,還是降下了車窗,朝不遠處的維多利亞號上張望——

一個穿著敞開的白襯衫的男人正走上甲板。

嚇得顧勝男抓方向盤的手指都收緊了。

趕緊推一推眼鏡細看,才發現是一金頭發的外國人。顧勝男這才松一口氣,重新發動車子,看著倒後鏡裏的維多利亞號離自己越來越遠、直至消失不見。

不知不覺間,半個月就這麽過去了,顧勝男還是那個“又老又醜”的西餐主廚,帶領著一幫西餐部的夥計們在跟中餐部的人明裏暗裏地較量著,似乎什麽都沒變,徐招娣卻發現這位顧老師有些不一樣了。

照例顧勝男休假、徐招娣也有空的時候,徐招娣就會去顧家蹭飯,當顧勝男把革新了做法的意式香草烤羊肋排端到徐招娣手邊,徐招娣面無表情地切了塊肋排,面無表情地吃完、放下刀叉,顧勝男有點不滿意了:“不好吃?”

“好吃啊!”

“那你怎麽一點驚喜的表情都沒有?”

“驚喜的表情?”徐招娣琢磨了一下,立即學起志玲姐姐的招牌娃娃音來,“哇塞好好吃喲!不愧是顧大廚!”

“不是這樣。”顧勝男十分確定這不是她想看到的所謂驚喜表情。

徐招娣又面無表情地切了一塊,邊嚼邊問:“那我應該咋樣?”

“你應該……”顧勝男歪頭想了想,“吃第一口的時候就眼睛一亮。吃第二口的時候拿刀叉的手法都會變得格外的小心翼……”

顧勝男說不下去了。她所描述的不正是路晉吃她做的食物時的表情麽?

她就這麽愣著遲遲不說話,可急壞了徐招娣:“勝男?勝男?”

徐招娣一邊叫魂一邊揮手在她眼前晃來晃去,顧勝男這才回過神來:“我去看湯好了沒。”

回到廚房,打開湯鍋的鍋蓋,頓時濃香撲鼻,湯的表面正咕嚕咕嚕地冒著泡,其中一個泡沫不知不覺就幻化成了顧勝男在法國學廚時的導師的臉:“勝男,我發現你最大的問題不是別的,而是自卑。只有做的食物得到認可的時候,你才感覺到你也有存在的價值,不再是別人眼裏可有可無的存在。如果廚藝對於你來說不是愛,而是取悅別人的手段,那麽你永遠都不可能成為一個出色的廚師。”

顧勝男一個激靈回過神來,猛地把鍋蓋蓋上。

她這段時間總是會莫名其妙地想起某人,是否是因為她在他身上找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存在感?顧勝男拿手裏的大湯勺狠狠敲了敲自己,終於把這個想法敲出了腦袋。

相比處處都飄著食物香氣的顧家,隔壁那裝修一新的居室裏飄著的,卻只有家具與塗料交織而成的異味。

“阿嚏!”

“路先生,您是不是對新的塗料過敏啊?怎麽一直打噴嚏?”

“阿嚏!”

“您的紙巾。”

“阿嚏!”

“您還是先等兩天吧,等味道散了再住進來。”

這位被房屋中介叫作“路先生”的男人,這位一進屋就噴嚏打個不停的男人,接過房屋中介遞來的紙巾後,擤了擤鼻子,才終於緩過勁來,向中介連連擺手:“你弄錯了,我不是路先生,我是路先生的助理。”

“哦!哦!”房屋中介立即改口,“那麽……助理先生,這裝修成果您還滿意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