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2/3頁)

男人們都不算年輕,三四十歲左右,他們叫了很多酒,而李思荷就在一旁陪著他們喝,嬌笑著,吵鬧著,任由男人的手偶爾在她身上揩一下油,她將氣氛帶得曖昧熱鬧而且略帶瘋狂。

林輕語是知道李思荷在學校裏有男朋友的,李思荷長得漂亮,男朋友也高高帥帥的,是校園裏讓人非常羨慕的一對。

於是認出李思荷的那一刻,林輕語就知道,自己看見了不該看的一幕。

她埋頭轉身,不打算再去那一桌。那是別人的事,是別人的人生,她自己活得開心就好,其他人沒有什麽資格去站在道德的至高點說三道四……

畢竟,活在這泥潭一樣的社會中,她自己也沒辦法做一個出淤泥而不染的人。她能做的,就是管好自己,保護好自己,然後掙紮著去生活。

可酒吧就那麽大個地方,擡頭不見低頭見。林輕語就在上了個廁所出來之後,撞見了在洗手台上吐得撕心裂肺的李思荷。

林輕語猶豫了一瞬,就是這一瞬的猶豫,讓李思荷擡頭從鏡子裏看見了她。

然後兩個人都愣住了。

氣氛僵硬而尷尬。

林輕語只好點了點自己的胸章:“呃……我在這裏打工。”

李思荷也沒說什麽,點了點頭,自己搖搖晃晃的出去了。

然後她在男人們身邊坐定之後,特意叫了林輕語來,點了很多酒,因為這樣,買酒的提成就會算到林輕語的頭上。林輕語心知肚明,李思荷在買通她,讓她什麽都別說。

林輕語本來也是這麽想的,她也沒興趣去說什麽。她老老實實的賺了這筆“賄賂費”,讓李思荷安了心,然後轉身忙自己的事去了。

她那時以為,這事本來就這樣算了。

可沒想到遠遠不止如此。

李思荷做“陪酒女”的事不知道為何傳到了她男朋友耳朵裏。

林輕語回學校交休學文件的時候從室友的嘴裏知道了這件事,那兩人鬧得不可開交,甚至鬧到了學校老師那裏去,他們輔導員是個老古董,登時將李思荷的父母一起叫到了學校來。李思荷當場就被她爸爸狠狠打了十幾個耳光。

好不難堪……

林輕語聽到這些事的時候,心裏一直隱隱打鼓。

到了下午,室友和她說謝成軒在籃球館有比賽,林輕語蹦跶著去看,在籃球館門口遇見了謝成軒,謝成軒還在問她為什麽突然就休學了,旁邊“呼呼”的就扇過來一巴掌。

打得她頭暈腦脹幾乎摔倒。

謝成軒攔在她面前擋住了李思荷,李思荷卻對她一陣痛罵,說她是管不住嘴的小賤人,說她心胸狹隘怕被人搶了生意,林輕語奮力反駁:“我沒有跟誰說過那天的事,我在酒吧也只是臨時打工。”

“好笑!酒吧臨時打工是怎麽打的還用我說嗎!你把我的身份說出去,你以為自己有多幹凈!”

“我只是去打工。”

“打工?客人給你錢你沒收?灌人酒拿提成你沒拿?”

林輕語沒有回答。

是的,客人給她錢,她收了,灌人酒拿提成,她拿了。

她需要錢,錢是她唯一的軟肋。她生活的窘迫和那些小心翼翼的隱藏在暗處的不可見人,就這樣被毫不掩飾的剖在了大庭廣眾之下。

林輕語永遠都忘不了當她沉默的時候,謝成軒回頭望她,那驚訝怔愕的眼神。她永遠也忘不了周圍來來往往的同學指指點點的聲音。更忘不了李思荷的冷嘲熱諷。

她感到難堪,出離的難堪。

林輕語在自己父親去世之後,她就一直覺得自己不是一個幸運的人。她的生活裏也偶爾會出現一些讓人尷尬難堪的時刻,可卻從來沒有哪一刻像那個時候一樣,讓她猶如受到了奇恥大辱一般,渾身哆嗦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至今回想起來,依舊難以忘懷。

“為什麽我找的女朋友偏偏就是李思荷呢。”林輕語回憶了一通當年的事,真是越想越生氣,氣得用左手抽了一下右手,“這都什麽眼神兒啊,怎麽就爛成了這幅德行。”

她痛恨李思荷,並不是因為她把她自己的人生過得那般隨便,而是恨她那麽隨便的去踐踏別人的人生。

在林輕語看來,李思荷就是一個做人沒有底線的人。

林輕語抽打著自己的手,打著打著忽然就愣住了,仔細想想,當年被李思荷抽耳光,隱約也是這樣的時候。

林輕語開始認真的算了算時間。她當年大三兩月後被迫休學,然後休了一年,等她回來再接著讀大三的時候,李思荷謝成軒他們已經大四了,而當她大四的時候,他們已經畢業走了,所以現在這個世界的時間實際應該比她之前要晚了兩年。

周末謝成軒的籃球賽,她被李思荷抽的兩個耳光……時間相差不過也就幾天。

難道說,真的有宿命這個東西的存在?該發生的事情始終會發生,只是因為某個時間點發生的選擇不一樣,而用不同的形式表現出來。那也就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