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帷幕(第2/12頁)

褚青蘅擡起頭,微笑道:“你會拉塔蒂尼的《魔鬼的顫音》嗎?”

琴師滿臉尷尬:“很抱歉,這個曲子比較復雜,我還學藝不精。”

她知道這個要求實在是故意為難人了,便改口道:“巴赫的小步舞曲,比較輕快。”

琴師拉完曲子,她趕在蕭九韶之前付了小費。用餐到中途的時候,蕭九韶去了一趟洗手間,回到桌邊的時候正帶著小提琴。

褚青蘅倒沒有很驚訝,笑著說:“這下有點麻煩了,你說我應該付多少小費?”

蕭九韶微微一笑,露出頰邊的酒窩來,這笑意讓人覺得酥酥麻麻的:“你一定付得起。”他把小提琴架在肩上,側著臉問,“從巴赫的小步舞曲開始?”

“你到底打算拉幾個曲子?”她一手托腮,“你吃飽了?不打算吃完飯再表演?”

蕭九韶擡起弓弦,靜止地放置在琴弦上方,又調整了姿態,開始演奏巴赫的小步舞曲。這首曲子非常簡單,大段的曲調都是重復的,倒是體現不出他演奏的技巧。他的背後是藍紫色的天空,底下是白色的沙灘,海風灌入用餐的長廊,吹得他的襯衫衣擺隨風飄蕩。

褚青蘅安靜地聽著,在小步舞曲結束的間隙無聲地鼓掌。下一曲還是巴赫的,是無伴奏d小調第二小提琴組曲。他開始還是有點賣弄技巧地表演,但是到了第三支薩拉邦德舞曲的時候,他已經閉上眼,完全進入另一種狀態。

褚青蘅也不能確定她到底是在聽他的小提琴演奏,還是在觀看他的表演,他每一次拉動弓弦,手指按在琴弦上輕靈地跳動,讓她看得幾乎入神。忽然原本輕快的舞曲風格轉變,引出一段如泣如訴的前奏。

她聽過《魔鬼的顫音》這首小提琴曲已經很多次了,只是一個音調便能判斷出來。他飛快地移動手指和弓弦,很快進入中間樂章,在一段技巧華麗的顫音之後,她聽出了一個破音,她定睛看去,只見他側臉邊軟軟地垂下一根琴弦。

她不禁想,為何琴弦會斷,是不是他心裏有太多憂慮?

蕭九韶連一瞬的停頓都沒有,繼續接著之前的曲調一直往下拉,直到一曲終。

褚青蘅籲了口氣,擔憂地問:“你還好吧?”

他放下小提琴,笑了笑,沒說話。之前演奏的那位琴師很快從門廊那頭走過來,由衷道:“您的技巧相當高明,倒是我班門弄斧了。”

蕭九韶把琴遞還給他:“琴弦斷了一根,修理的賬單可以記到我名下。”他報了個門房號給他。

那琴師搖搖頭:“能聽到您的演奏,這完全值得了。”

褚青蘅等他落了座,才道:“其實你就算不想做現在的工作,去進修音樂也不錯。我現在終於了解我讀中學的時候會彈鋼琴的那個男生為什麽特別受歡迎了,你剛才的樣子簡直太迷人了。”

蕭九韶有點不好意思地用手指關節抵了一下額頭,笑著搖搖頭:“不,現在這樣就挺好。”他見褚青蘅沒有在意,又伸出手按在她的手背上,重復一遍,“這樣,就足夠了。”

吃完飯,他們都默契地沒有回房間,而是選擇了去酒店後面的沙灘上散步。

褚青蘅在台階上脫了鞋,光著腳往下走,迎面吹來的海風猛烈,讓她回想起在東太平洋號上的第一夜,也是這種濕漉漉的、帶著海腥的味道。唯一不同的是,這海風裏還卷著細細的沙子,吹在身上有點疼,她甚至都懷疑這砂礫會不會被吹進毛孔。

蕭九韶很快就跟上來,同樣光著腳,襯衫下擺松散地垂落在外面,慵慵懶懶。

他們手挽手在沙灘上漫步了一會兒,又隨便就地坐下來。

褚青蘅微微仰起頭,微笑道:“跟你跑了這麽多天,我每天真的一點都不擔心的。”他的計劃無疑很穩妥,偶爾又有刺激和驚險之處,倒讓她覺得好像是在旅遊一樣。只是可憐了刑閔,要在背後不斷身體力行地追蹤。

蕭九韶輕笑了下,托住她的後腦,吻了吻她的唇:“其實你有些想法真的非常好。”

“什麽想法?”

“比如在南市有靠近海濱的房子,最好還帶一小片沙灘,早晨拉開窗簾就能看到海。”

“呃,你沒問題吧?”褚青蘅有點疑惑,“你這樣說話真的好像求婚的前奏,先憧憬一下以後的生活什麽的。不過看在你戀愛學向來都是不及格的份上,我就給你特別解釋一下,這樣的話可不是什麽時候都能說的,大家都會誤會的。”她站起來,拍了拍身上沾到的沙子,“好啦,起來吧,我覺得我嘴裏都是沙子。”

他卻忽然單膝跪地,握住她的右手,語氣急促:“那嫁給我好不好?”

這句話完全出乎褚青蘅的意料了,她駭笑道:“不是吧?那個,我覺得我們還可以把這個戀愛再多談兩三年再考慮這個問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