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協奏(第3/30頁)

他穿著寬松的病號服,頭發也有點亂,腦後翹著一撮,臉色蒼白。她記得他原來總是正經的黑西裝和白襯衫,那衣服總是合身得不能再合身。

蕭九韶側過頭,安靜地看著她:“如果我想不起來,你怎麽辦?”

褚青蘅雙手抱臂:“如果你想不起來,我也不會要你負責的——不對,你根本不用為我負責,我們還沒來得及展開更深層次的關系。”

“你這個姿勢,是防禦的姿勢,你在說假話。”

褚青蘅只覺得呼吸都不暢了,她怎麽忘記了他就算落到現在這個境地,還能用他的半殘的大腦進行嚴密分析。她笑了一笑:“好吧,你要聽真話,我會去找一個別的男人,起碼他沒有失憶。”

蕭九韶愣了一下,皺起眉,似乎想說什麽還是咽了回去。

他們默然相對,空氣中回蕩著儀器的嘀嗒聲。褚青蘅揉了揉臉頰,正要轉身,忽聽“嘭”的一聲,病房門被踢開,刑閔猛沖進來,一把將蕭九韶按向墻壁,順手將他的手臂扭轉過去,這個動作既幹凈利落又令人來不及防備。

蕭九韶不知用了什麽手法掙脫開來,回身給了刑閔一拳。他現在體質虛弱,這一次反擊似乎消磨了他不少力氣,呼吸也變得粗重。門外的警察全部一擁而入,將蕭九韶按倒在地。刑閔從腰間拿出手銬,將他的左手腕和床底下的支架銬在一起:“快給他打肌肉松弛劑!”

門外的醫生立刻提著急救箱進來。

褚青蘅站在一邊,看著他的眼神,冷冰冰的猶如困獸,忽然,那眼神轉向了她。她心中突地一跳,想辯解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她明白,即使她剛才有那麽一點點贏得了他的信任,現在這份信任也已經被摧毀得半點不剩。

醫生顫抖著給他注射了肌肉松弛劑,他終於慢慢地不再掙紮,閉上了眼睛。

刑閔捂了捂臉上的瘀青,“嘶”地抽了口氣:“這是怎麽回事?”

褚青蘅木然道:“可能是腦部受到震蕩,有失憶症狀,至於是不是暫時性的,我也不太清楚。”

醫生點點頭:“據我推測,病人的情況應該是這樣的。”

刑閔雙手插進口袋裏:“你去聯系一下譚旭東教授,等蕭九韶的藥效過去以後,做一次測謊。”

譚旭東教授是本市著名的心理學家。

她在經過那次爆炸事件後,是淩局長介紹她認識了譚教授,而譚教授把她交給了他的得意門生林暖。她在研究心理學方面的資料的同時,也寫過一些相關課題的論文,讓譚教授十分贊賞。

褚青蘅拿出手機,當著刑閔的面說明來意,最後預約了時間。她掛掉電話道:“譚教授說他今天有講座,可以把時間安排在明天下午。”

刑閔頷首:“也好。明天譚教授來,我會招待他,你就不必過來了。”

褚青蘅答應了就離開醫院。莫雅歌愁眉不展,很是憂愁:“如果蕭九韶的父母見他這麽久不回家,又問起我來,我該怎麽回答?”

褚青蘅苦笑:“只能先瞞著,也許他只是暫時性的思維混亂。”

她開車回局裏,越細思便越是坐立不安。她在辦公室裏繞了幾圈,直繞得坐在對面的同事頭暈,朝她控訴:“你夠了,再轉下去我眼睛都看不過來了。”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她就直奔譚教授的工作室。林暖正在外面整理資料,瞧見她,臉上頓時有點不自然:“我記得你是跟譚老師預約的明天下午,怎麽提早過來?”

“我有關於明天跟教授預約的那位病例的一點情況,要特別說明一下。”

林暖拿起一個陶瓷杯,轉頭問:“我先給你倒杯茶,你想喝紅茶,還是跟我一樣喝點清腸茶?”

褚青蘅笑道:“跟你一樣。”

林暖剛轉身去開水間幫她泡茶,她從包裏取出番瀉葉試劑倒到林暖的杯子裏。林暖很快從開水間回來,把茶杯放在她面前:“我最近在減肥,這個清腸茶還不錯。”

褚青蘅微微一笑,開始講述遊輪上發生的事情,只是把暗花的部分給省略了,只說是執行一次任務,在各處添添減減,林暖幾乎聽得入神,連記錄的工作也停滯了。末了,她長長地呼出一口氣:“所以那位病例也是幸存者之一?”

“是的。可是內部開始懷疑這次任務失敗的原因是其中有人變節,那位病例是最接近中心秘密的人之一,而他現在又疑似失去記憶,就需要接受測謊和心理測試。”

林暖轉著手裏的簽字筆:“我明白了,等譚老師回來,我會轉告他的。”

褚青蘅站起身:“那麽我先告辭了,明天中午我再來接你們,請留步。”

而翌日一早,褚青蘅剛到局裏便被刑閔找去談話。

她不由得想,大概這幾天她跟刑閔談話的次數比從前加起來的還要多好幾倍。刑閔等她進了辦公室,開門見山道:“我找你來,還是為了東太平洋號的事。”他頓了頓,又道,“後面說的話,並不是針對誰。目前來說,暗花還活著,而我們的計劃徹底失敗,這是很明確的一件事。由此可以推論出,暗花就是東太平洋號上的幸存者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