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倚仗的不過是自己
數年後,黃月媚千方百計透過某些途徑,來到香港——說是“某些途徑”,無非是“男人”。把年齡報小了,把身心妝扮好。
這是一家前鋪後居的街坊小菜食店。
溢著藥材味道的湯在瓦煲中熬著。
穿著汗衫和短衭的市井胖子在招待兩名舞小姐喝湯。旺角區好些小姐得悉有門路進補,都帶同姊妹們來光顧一碗湯。她們身體耗損,易殘易老。這湯收五十元一碗,比其他的略貴。
胖子是老板也是廚子,向廚房中煲湯的月媚大聲吩咐:
“阿媚,給Lulu她們多添一碗。”
他又堆笑:
“紫河車,好補的,我們只是熟客才通知,貨不常有,怕不夠分。”
舞小姐道:
“你怎麽分真假?如果紫河車不是人的,只是豬牛羊胎盤,差太遠了!”
胖子洋洋自得:
“赫!我老婆在內地是大學生大國手,她瞄一眼就知道了。”
“你老婆那麽有本事?”
“還用說?”他說,“差兩年就正式的香港人,有身份證了。”
廚房中的黃月媚聽了,一陣厭煩。但隱忍不發。
舞小姐放下一百元走了。華燈初上,補好身子上班去——“體力勞動”呀。
月媚把一百元鈔票放進收銀機中,自語:
“每人才幾十塊的打賞,看來一世也不會發達。”
正說著,胖子已自行舀了一碗加料的湯,“骨碌骨碌”地幹掉。
月媚迳自洗碗。冷不提防一雙油膩腥臭的手和肉騰騰的身體,自後環抱緊壓,欲“就地正法”。
他沒有文化,卻充斥性欲。
對完全沒有愛意的男人,他求歡,她應酬,只是例行公事。月媚有點不悅:
“套用光了。”
胖子不放手:
“日補夜補,生個兒子一定好精靈——生一個吧?”
“誰要生孩子?”
她把他推開。不用安全套她不幹。
胖子再度用強。
她堅決:
“沒套不行!”
是下定決心不肯為男人生孩子。平白無故為什麽要把新生命帶來人間?
太掃興了。胖子打了月媚一記耳光,大怒:
“我就知你跟我不過為了 ‘三粒星’!哼!有你好受的!”
黃月媚撫摸著發紅發疼的臉龐。她咬緊牙關,既來了,就沒退路。她不要回頭。
她忍。
在這個社會,一個女人要立足,要生活,先靠身體,再取身份,然後海闊天空。
她太明白了:女人到頭來也不過是倚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