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三過長安

狼煙起, 江山北望。

金兵入侵對於整個大宋的傷害,不僅從地圖上能看出來, 當踏上已經姓金的前宋領土, 即使沒有後世的汙染, 鶴唳還是感覺這天空縱使藍也是灰藍, 灰幕之下, 百姓生活之艱苦讓人心驚。

戰火過處不僅十室九空, 縱使還有人煙的地方,生活狀態唯有“苟且”二字能詮釋。

天氣漸寒, 又是北上, 鶴唳一身毛皮短裝頗有草原民族風範, 加之她身材高挑、眉眼淩厲又擅長調控氣質, 扮成個少年還是輕而易舉的,挑著遠離人煙的小道一路縱馬疾行,沒幾天行了大半路程。

出了河南府, 再往前就是京兆府了,西安近在眼前。

金國占據此處已經有年余,金國人尚未來得及遷徙過來, 滿地亂竄的都是五大三粗的金兵,經過他們蝗蟲過境一般的劫掠,沿途基本已經滿目瘡痍,可是若有人煙處,還是能看到不堪入目的欺淩和屠戮。

青壯被捉去做勞役,反抗者自然會被殺死;老弱若是礙了眼, 也會被棄屍路邊;若是有女子,不管美醜都會被捉去,做什麽用處可想而知,有些反抗激烈一點的,直接拖到路邊的屋中辦了也是常事。

可縱使如此,經過一番洗劫後,殘存的百姓還是會沉默的收拾起一身狼藉,失去家園的繼續顛沛流離;駐守家園的則依舊去發愁門前的一畝三分地。

但也不是說所有的宋人都混的不好,總是有那麽些人能夠用足夠的金錢買通一兩個金國軍官保駕護航,雖說不上與虎謀皮,但好歹是謀出了一條在這片土地上生存下去的路子,繼續著往日的營生,跑商的跑商,運貨的運貨,受了點欺辱,只需拿出金國軍官的證明順帶忍辱負重一下,便能過了。

鶴唳原本一路騎馬疾奔,但隨著人越來越多,西安越來越近,也意識到不能繼續這樣下去,她終究還是要融入人群,而宋人中現在鮮少還有能單人匹馬在大街上走動的,太過注目,走不出五米得被沿途的金兵搜十回身。

考慮到賣馬都有可能引起注意,她果斷棄了馬,只身上路,遇到商隊時便蒙混其中,實在沒辦法便晝伏夜出,終於在十天後到了西安。

這時候,長安已經不是長安了,叫西安了。

鶴唳出乎意料的惆悵起來,她在這塊地方做的任務,按時間跨度來講是真的有一千多年了,每一次看到這裏,都是另一番面貌,仿佛連這片土地都在提醒她,她已經離現代越來越近了。

離凡凡也越來越遠了。

每踏上一次這個土地,她都會想起那個小男孩,不管經歷多少,最終最放不下的終究還是她的秦始皇。

她的,秦始皇。

現在的長安進出都要檢查,她到的是南面的朱雀門,從那些守城的金兵的態度上來看,盤查很是嚴謹,但她遠遠觀察了一下發現那點翻檢程度對她來說和沒有也差不多,便很放心的前去進城排隊。

誰知排了沒一會兒,就有一個車隊遠遠過來,塵土飛揚的,前面四個金國騎士叫門,後頭一架奢華寬大的馬車,左右各伴了了為數不少的金國武士,後頭還小跑著步兵和仆從,可見馬車主人的身份之尊貴。

守門的人似乎是認出了車隊的來頭,立刻緊張的呼喝著開正門,這邊側門排隊的小老百姓當然是被攔住了,更有甚者,那些本來沒精打采檢查著的金兵守衛都打起了精神,竟然十萬分仔細的檢查起來。

鶴唳心裏罵了聲娘,一邊仔細回想身上有沒有什麽兇器沒藏好,一邊左右偷聽身邊人的談話。

顯然這時候還能活下來並作死一樣進長安城的人至少都還有點智商,車隊自正門緩緩過去時,一直沒人說話,輪到鶴唳時,守門的金兵粗魯的扯開她的包裹,仔細的翻檢著,一邊翻檢,一邊打量她的臉,眼裏有了點疑惑。

鶴唳心裏一緊。

任何偽裝都是經不起打量的,更何況她根本沒有刻意偽裝,她已經預感到這樣下去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雖然她並沒有明說自己是男是女,但一路的見聞已經讓她確定如果被面前的人確認是個長得還過得去的年輕獨行女子的話,下場可想而知……城門口鐵定會發生血案。

想要擺脫眼下的情景唯有做點什麽能讓面前的人都感興趣的事。

她不動聲色的承受了兩輪端詳,佯裝根本沒有注意到守衛的眼神,只是好奇的看著西安城裏,忽然,她像是聽到什麽似,眨了眨眼猛然看向後面,隨後一副看到什麽似的微微仰頭向馬車,這一看,她當即僵硬了。

這一突然舉動自然帶動了面前的守衛,他立刻也伸長脖子往那馬車看去,果然那馬車此時在他心中更為重要,鶴唳這樣做讓他以為馬車上發生了什麽,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