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第十天晨

外界的風雲詭譎對皇宮似乎毫無影響,像嚴寒一樣被死死的擋在了厚厚的帷幕外。

鶴唳一身輕薄的宮裝, 正躲在角落裏……系帶子。

她太瘦了。

“艾瑪……什麽世道!”

這兒不乏瘦的宮女, 但是天性愛美的她們早就被席卷全唐的潮流給帶胖了,於是宮中標準的衣服基礎尺碼越來越大, 打底少說L碼。

鶴唳只有瘋狂健身到肌肉全鼓起的時候才會穿穿L的衣服。

這陣子各種病各種傷,S碼都能挑戰了, 陡然穿上L,跟沒發育的小女孩兒似的。

身後有個人靠近, 鶴唳一笑, 自覺地放手,任身後的人替她用力的系緊了帶子, 還要求:“我喜歡蝴蝶結!”

“不能那麽隨意, 宮有宮規。”系帶子的手不停, 又給她環繞了一圈, 打了半天結,“好了, 就這樣,以後多吃點就好了。”

“謝謝方姑姑。”鶴唳回頭嬉皮笑臉的,“瘦著才有人心疼啊,你瞧我每天都有姐姐勻給我的肉吃。“

“女人心疼有什麽用。”大宮女姓方, 讓鶴唳叫她方姑姑,“你要有男人心疼,不讓你到這來,才好。”

“嚴青镕要是心疼我, 那陛下可怎麽辦呀。”

“陛下。”方姑姑往內殿望了一眼,輕笑,“心疼陛下的人多了去了。”

宮女們從內殿門口接過裏頭遞出來的空碗,列隊無聲的離開,剩下幾人靜靜的站在門口,隨時等著裏面的傳召,偶爾眼神悄悄看向方姑姑,隱隱的帶點不忿和委屈。

二張牢牢把控了女帝的飲食起居,縱使上官婉兒求見也沒什麽用處,太平公主更像是被下了禁足令一樣毫無動靜,只是聽說嚴青镕還未失寵前又來了第二回 ,沒坐一會兒就鐵青著臉離開了,可見她的登天之路就此是斷絕了。

奏折源源不斷的被送進內殿,又隔三差五的被送出來,有些批示過,有些則沒有。張柬之和姚崇等在想曾經領著群臣求見,也被張昌宗以皇帝身體不適為由而頂了回去。

不管皇帝是男是女,強闖寢宮都是滅族的大不敬之罪,到底還是讓二張給狐假虎威走了。

反而只有方姑姑,能每日帶著宮女進去伺候女帝沐浴起居,成了二張外最靠近女帝的人。鶴唳因為實在太臉生,一直都在外殿混吃混喝,由此也發現其實女帝身邊壓根不缺護衛。

跟她一樣在外殿混吃混喝,甚至臉熟到能天天進出內殿的宮女中,至少有兩個都是好手,雖然不至於和她對抗,但對付三兩個護衛也是灑灑水的。

這讓她有一點點不爽,搞什麽!一個皇帝身邊怎麽可能一點護衛力量都沒有嘛,所以說嚴青镕到底只是個平民,一點眼力見都沒有,聖父情懷倒是哐當當的能容下這整個天下,才多長時間就為了個八十歲的老女人賣隊友了。

渣男!哼唧!祝他在奉宸府被爆菊!

轉眼,約定的日子快到了。

鶴唳並不知道會發生什麽,她也沒興趣,不管發生什麽,只要是這個朝代該發生的,那都不該是她該關心的,只不過不管怎麽樣,在第九天的晚上,她還是申請輪值,打算徹夜留在宮中。

方姑姑雖然不知道她與嚴青镕的約定,但不知怎麽的,平時嚴於宮規的她卻意外的沒有說什麽,不僅有些心神不定的應承下來,還讓鶴唳換下了一個奉藥的宮女。

這意味著,在外圍混了快十天的鶴唳,終於要在約定的最後一天,見到一墻之隔的女帝大大了。

平靜還是籠罩著這一天,清晨,第一碗藥剛被送來,宰相張柬之又帶著眾臣齊聚在門口。

這一次,他們靜靜的跪在殿外,烏壓壓一片。

剛下過一場大雪,即使早已有宮人清掃過,地上還是冰寒徹骨,一群糟老頭子在外面直挺挺跪著,穿著最正經的朝服,神情嚴肅緊繃,帶著一股即將爆發的隱忍。

“陛下!”張柬之帶頭呼喊,聲音響亮,劃破了蒙蒙亮的靜晨,“陛下!臣,張柬之!求見陛下!”

穿透了兩層宮墻,那聲音還是隱隱約約進入了內殿,方姑姑剛帶著宮女列隊跪在門口奉藥,張易之坦然的站在內殿門口,剛接過藥,聽到聲音,不耐的哼了一聲:“怎麽又來了。”

“大人……”方姑姑低頭,極為恭敬的詢問著。

“六郎,你來奉藥,我去驅走他們。”張易之說著,繞過他們往外走去。

天真的孩子,他還不知道外頭啥樣子呢,鶴唳跟在後頭偷笑。

張昌宗懶洋洋的走過來,伸手要接過方姑姑手裏的托盤,還沒拿穩,就見張易之急匆匆的走過來,表情凝重:“六郎,與我同去。”

“怎麽了。打發不走?”張昌宗表情不耐,他遲疑了一下,還是吩咐道:“你們侍奉陛下用藥,記住,陛下此時心情不可過激,該說什麽不該說什麽,你是她身邊的老人了,自然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