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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濂,楚濂,你要我怎麽說?”

“只要答應我!紫菱,只要你答應我!”他低嚷著,重重的喘著氣。“我告訴你,紫菱,兩年多前我就說過,我和綠萍的婚姻,是個萬劫不復的地獄!現在,我將從地獄裏爬起來,等待你,紫菱,唯有你,能讓我從地獄裏轉向天堂!只有你!紫菱!”

“楚濂,”我含淚搖頭:“你不懂,我有我的苦衷,我不敢答應你任何話!”

“為什麽?”他重新握住了我的手:“為什麽?”

“我怎樣對雲帆說?我怎樣對雲帆開口?他和綠萍不同,這兩年多以來,他完全是個無法挑剔的丈夫!”

“可是,你不愛他,不是嗎?”他急急的問。“你說的,他也知道你不愛他!”

“是的,他知道。”

“那麽,你為什麽要維持一個沒有愛情的婚姻?”他咄咄逼人。“難道因為他有錢?”

“楚濂!”我厲聲喊。

他立即用手支住額,輾轉的搖著他的頭。

“我收回這句話!”他很快的說:“我收回!請你原諒我心慌意亂。”

我望著他,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麽好。我沉默了,他也沉默了,我們默然相對,彼此凝視,有好長好長一段時間,我們誰也不開口。可是,就在我們這相對凝視中,過去的一點一滴都慢慢的回來了。童年的我站在山坡上叫楚哥哥,童年的我爬在地上玩彈珠,童年的我在學騎腳踏車……眼睛一眨,我們大了,他對我的若即若離,我對他的牽腸掛肚,綠萍在我們中間造成的疑陣,以至於那大雨的下午,他淋著雨站在我的臥室裏,那初剖衷腸時的喜悅,那偷偷約會的甜蜜,那小樹林中的高呼……我閉上了眼睛,仰靠在椅子裏,於是,我聽到他的聲音,在低低的呼喚著:

“我愛紫菱!我愛紫菱!我愛紫菱!”

我以為那仍然是我的回想,可是,睜開眼睛來,我發現他真的在說。淚水又滑下了我的面頰,我緊握了他的手一下,我說:

“如果我沒有回國,你會怎樣?”

“我還是會離婚。”

“然後呢?”

“我會寫信追求你,直到把你追回來為止!”

“楚濂,”我低徊的說:“天下的女孩子並不止我一個!”

“我只要這一個!”他固執的說。

“什麽情況底下,你會放棄我?”

“任何情況底下,我都不會放棄你!”他說,頓了頓,又忽然加了一句:“除非……”

“除非什麽?”我追問。

“除非你不再愛我,除非你真正愛上了別人!這我沒有話講,因為我再也不要一個沒有愛情的婚姻!但是……”他凝視我:“不會有這個‘除非’,對嗎?”

我瞅著他,淚眼凝注。

“答應我!”他低語,低得像耳語:“請求你,紫菱,答應我!我有預感,費雲帆不會刁難你的。”

“是的,”我說:“他不會。”

“那麽,你還有什麽困難呢?”他問。

“我不知道。”我說,繼續瞅著他:“你真的這樣愛我?楚濂?你真的還要娶我?楚濂?”

“我真的嗎?”他低喊:“紫菱,我怎樣證明給你看?”他忽然把手壓在桌上的一個燃燒著蠟燭的燭杯上。“這樣行嗎?”他問,兩眼灼灼的望著我。

“你瘋了!”我叫,慌忙把他的手從燭杯上拉下來,但是,已經來不及了,他的手心迅速的褪掉了一層皮,肉色焦黑。“你瘋了!”我搖頭。“你瘋了!”淚水成串的從我臉上滾下,我掏出小手帕,裹住了他受傷的手。擡眼看他,他只是深情款款的凝視著我。

“相信我了嗎?”他問。

“我相信,我一直相信!”我啜泣著說。

“那麽,答應我了嗎?”

我還能不答應嗎?我還能拒絕嗎?他是對的,沒有愛情的婚姻有什麽意義?綠萍也是對的,我不要再害人害己了,費雲帆憑什麽要伴著我的軀殼過日子?離婚並不一定是悲劇,沒有感情的婚姻才是真正的悲劇!我望著楚濂,終於,慢慢的,慢慢的,我點了頭。

“是的,”我說:“我答應了你!”

他一把握緊了我的手,他忘了他那只手才受過傷,這緊握使他痛得咧開了嘴。但是,他在笑,他的唇邊堆滿了笑,雖然他眼裏已蓄滿了淚。

“紫菱,我們雖然兜了一個大圈子,可是,我們終於還是在一起了。”

“還沒有,”我說:“你去辦你的離婚手續,等你辦完了,我再辦我的!”

“為什麽?”

“說不定你辦不成功!”我說:“說不定綠萍又後悔了,又不願和你離婚了。”

“有此可能嗎?”他笑著問我:“好吧,我明白了你的意思,一定要我先離了婚,你才願意離婚,是嗎?好吧!我不敢苛求你!我都依你!我——明天就離婚,你是不是明天也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