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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很好奇啊?”我冷冰冰的。

“我只代主人惋惜。”

“惋惜什麽?”

“一個成功的宴會,主人是不該冷落任何一個客人的!”

天哪!他竟以為我是個客人呢!我凝視著他,忍不住笑了起來。

“好難得,居然也會笑!”他驚嘆似的說:“可是,你笑什麽?”

“笑你的熱心,”我說:“你是在代主人招待我嗎?你是主人的好朋友嗎?”

“我第一次來這兒。”他說。

“我知道。”

“你怎麽知道?你是這兒的熟客?”

“是的。”我玩弄著桌上的刀叉,微笑著注視著他。“熟得經常住在這兒。”

“那麽,你為什麽不和那些年輕人在一塊兒?你聽,他們又唱又彈吉他的,鬧得多開心!”

我側耳傾聽,真的,陶劍波又在表演他的吉他了,他彈得還真不壞,是披頭最近的曲子“嗨!裘!”但是,唱歌的卻是楚濂的聲音,他的聲音是一聽就聽得出來的,那帶著磁性的、略微低沉而美好的嗓音,我從小聽到大的聲音!幫他和聲的是一群女生,綠萍當然在內。楚濂,他永遠是女孩子包圍的中心,就像綠萍是男孩子包圍的中心一樣。他們和得很好,很熟練。我輕咬了一下嘴唇。

“瞧!你的眼睛亮了,”我的“招待者”說,他的目光正銳利的盯在我的臉上。“為什麽不進去呢?你應該和他們一起歡笑,一起歌唱的!”

“你呢?”我問:“你又為什麽不參加他們呢?”

“我已不再是那種年齡了!”

我上上下下的打量他。

“我看你一點也不老!”

他笑了。

“和你比,我已經很老了。我起碼比你大一倍。”

“胡說!”我擡了擡下巴。“你以為我還是小孩子嗎?告訴你,我只是穿得隨便一點,我可不是孩子!我已經十九歲了!”

“哈!”他勝利的一揚眉。“我正巧說對了!我比你大一倍!”

我再打量他。

“三十八?”我問。

他含笑點頭。

“夠老嗎?”他問。

我含笑搖頭。

“那麽,我還有資格參加他們?”

我點頭。

“那麽,你願意和我一起去參加他們嗎?”

我斜睨著他,考慮著。終於,我下定決心的站了起來,在我的牛仔褲上擦了擦手,因為我忘記拿餐巾紙了。我一面點頭,一面說:

“好吧,僅僅是為了你剛才那句話!”

“什麽話?”他不解的問。

“一個成功的宴會,主人是不該冷落任何一個客人的!”我微笑的說。

“嗨!”他叫:“你的意思不是說……”

“是的,”我對他彎了彎腰。“我是汪家的老二!你必定已經見過我那個聰明、漂亮、溫柔、文雅的姐姐,我呢?我就是那個一無可取的妹妹!你知道,老天永遠是公平的,它給了我父母一個‘驕傲’,必定要給他們另一份‘失意’,我,就是那份‘失意’。”

這次,輪到他上上下下的打量我。

“我想,”他慢吞吞的說:“這份‘失意’,該是許多人求還求不來的!”

“你不懂,”我不耐的解釋,主動的托出我的弱點:“我沒有考上大學。”

“哈!”他擡高眉毛:“你沒有考上大學?”他問。

“是的!連最壞的學校都沒考上。”

“又怎麽樣呢?”他微蹙起眉,滿臉的困惑。

“你還不懂嗎?”我懊惱的嚷:“在我們這樣的家庭裏,沒考上大學就是恥辱,姐姐是直升大學的,將來要出國,要深造,要拿碩士,拿博士……,而我,居然考不上大學!你還沒懂嗎?”

他搖頭,他的目光深沉而溫柔。

“你不需要念大學,”他說:“你只需要活得好,活得快樂,活得心安理得!人生的學問,並不都在大學裏,你會從實際的生活裏,學到更多的東西。”

我站著,瞠視著他。

“你是誰?”這是我第二次問他了。

“我姓費,叫費雲帆。”

“我知道了,”我輕聲說:“你是費雲舟叔叔的弟弟。”我輕籲了一聲:“天哪,我該叫你叔叔嗎?”

“隨你叫我什麽,”他又微笑起來,他的笑容溫暖而和煦:“但是,我該叫你什麽?汪家的失意嗎?”

我笑了。

“不,我另有名字,汪紫菱,紫色的菱花,我準是出生在菱角花開的季節。”

“紫菱,這名字叫起來滿好聽,”他注視我。“現在,你能拋開你的失意,和我進到屋子裏去嗎?如果再不進去,你的鼻子要凍紅了。”

我又笑了。

“你很有趣,”我說:“費——見鬼!我不願把你看作長輩,你一點長輩樣子都沒有!”

“但是,我也不同意你叫我‘費見鬼’!”他一本正經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