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第2/2頁)
“覺得怎麽樣?”
“很好。”方克梅笑笑,“如果你問我的感覺,有句成語描寫得最恰當:如釋重負。而且,我告訴你們,我發現我餓了,我想大吃一頓!”
“這樣吧,”韓青說,“我請你們吃牛排!剛好家裏有寄錢來!讓我們去慶祝一下……呃。”他覺得自己的用辭不太妥當,就頓住了。
“本來就該慶祝!”方克梅接口,“我們解決了一件難題,總算也過了一關!走吧,韓青,我們大家去大吃它一頓,叫兩瓶啤酒,讓你們兩個男生喝喝酒,徐業平也夠苦了,這些天來一直愁眉苦臉的!現在都沒事了!大家去慶祝吧!”
於是,他們去了一向常去的金國西餐廳,叫了牛排,叫了啤酒,叫了沙拉,好像真的在慶祝一件該慶祝的事。兩個男生喝了酒,兩個女生也開懷大吃。徐業平灌完了一瓶啤酒,開始有了幾分酒意,他忽然拉著方克梅的手,很鄭重地說:
“小方,將來我一定娶你!”
方克梅紅著眼圈點點頭。
“小方,”徐業平再說,“將來我們結婚後,一定還會有孩子。我剛剛在想,等我們未來的孩子出世以後,我們應該坦白地告訴那個孩子,他曾經有個哥哥,因為我們還養不起,而沒有讓他來到人間。”
“嗯,”方克梅一個勁兒地點頭,“好,我們一定要告訴他。不過你怎麽知道失去的是哥哥呢?我想,是個姐姐。”
“不,”徐業平正色說,“是個男孩。”
“不!”方克梅也正色說,“一定是個女孩!”
“男孩!”徐業平說。
“女孩!”方克梅說。
“這祥吧!”徐業平拿出一個銅板,“我們用丟銅板來決定,如果是正面,就是男孩,如果是反面,就是女孩!誰也不要再爭了!”
“好!”方克梅說。
他們兩個真的擲起銅板來,銅板落下,是反面,方克梅贏了。她得意地點頭,認真地說:
“瞧!我就知道是女孩,我最喜歡女孩子!”
“好,”徐業平說,“我承認那是個女孩子。現在,我們該給那個女孩取個名字,將來才好告訴我們未來的兒子,他的姐姐叫什麽名字。”
“嗯,”方克梅想了想,“叫萍萍吧,因為你的名字最後是個平字,萍萍,浮萍的萍,表示她的生命有如浮萍,漂都沒漂多久,連根都沒有。”
“那何不叫梅梅,”徐業平說,“因為你名字最後一個字是梅,梅梅,沒沒,沒有的沒,所以最後就沒有了。”
“不不,叫萍萍。”
“不不,叫梅梅。”
“萍萍!”
“梅梅!”
看樣子,兩個人又要擲銅板了。剛剛那個銅板已經不知道丟到哪兒去了。韓青一語不發,就從口袋裏掏出一個銅板給他們。徐業平拿起銅板往上拋,落下來,名字定了,是梅梅,也是“沒沒”。鴕鴕忽然推開椅子,站起身來,往大門外面沖去。韓青也站起身來就追,在門外,他追到鴕鴕,她正面對著墻壁擦眼淚。韓青走過去,溫柔地擁住她的肩:
“不要這樣子,”他說,“你會讓他們兩個更難過。我們一定要進去,吃完這餐飯!”
“我知道,我知道。”鴕鴕一叠連聲地說,“我只是好想好想哭,你曉得我是好愛哭的!我不能在他們面前哭是不是?”
韓青拿出手帕給她擦眼淚。
她擦幹了淚痕,振作了一下,她重新往餐廳裏走,她一面走,一面很有力地問了一句:
“韓青,你對生命都有解釋,你認為所有的生命都有意義,那麽,告訴我,那個小梅梅是怎麽回事?”
韓青無言以答。他心裏有幾句說不出口的話:我們以為自己成熟了,但是我們什麽都不懂。我們以為可以做大人的事了,但是我們仍然在扮家家酒,我們以為我們可以“雙肩挑日月,一手攬乾坤”,實際我們又脆弱又無知!哦!老天!他仰首向天,我們實在不知道自己做了些什麽,我們也實在不知道自己懂得些什麽。
在這一刹那,韓青的自負和狂傲,像往低處飛的麻雀,就這樣緩緩地落於山谷。謙虛的情懷,由衷而生。同時,他也深深體會出來,生命的奧秘,畢竟不能因為他個人的“悲”與“喜”來做定論,因為,那根本就沒有定論,來的不一定該來,走的也不一定該走。
“鴕鴕,”他終於說出一句話來,“我們活著,我們看著,我們體會著,我們經歷著……然後,有一天,你會寫出那個——木棉花的故事。那時的你和我,一定會比現在的你我對生命了解得多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