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2/2頁)

屏東的家是再也待不下去了。母親蒼老的臉,父親關懷的注視,弟妹們的笑語呢喃……全抵不住台北的一個名字。鴕鴕,我好想你,縱使我本就在想你。鴕鴕,我好愛你,縱使我已如此地愛你。

回到台北,第一件事就是打電話給鴕鴕。

不在家,出去了。看看手表,晚上八點鐘。萬裏的夏令營也已結束。出去了?去哪兒?第二個電話打給方克梅。

“哦?你回來了?”方克梅的語氣好驚訝,“這樣吧,我正要去徐業平家,你也來吧,見面再談!”

有什麽不對了?他的心忽然就沉進了海底。好深好深的海底,老半天都浮不起來。然後,沒有耽誤一分鐘,他直奔徐業平家,他們家住在台北的中興大學後面,是公教人員的眷屬宿舍。

一走進徐家,就聽到徐業偉在發瘋般地敲著他的手鼓。這人似乎永遠有用不完的活力。徐家父母都出去了,怪不得方克梅會來徐家,不只方克梅來了,小丁香也在。徐業平摟著方克梅,正在大唱著:

我的心上人,請你不要走,

聽那鼓聲好節奏……

“咚咚咚!嘭嘭嘭嘭嘭!”徐業偉的鼓聲立刻伴奏。

韓青的心臟也在那兒“咚咚咚,嘭嘭嘭”地亂敲著,敲得可沒有徐業偉的鼓聲好,敲得一點節奏感都沒有。他進去拉住了徐業平,還沒說話,徐業平就笑嘻嘻地遞給他一瓶冰啤酒,說:

“今朝有酒今朝醉,喝啊!”

“喝啊!”徐業偉也喊,敲著鼓。咚咚咚咚咚!

“袁嘉珮呢?”他握著瓶子,劈頭就問。瞪視著徐業平。

“你沒有把她交給我保管呀!”徐業平仍然笑著,“即使交給我保管,我也管不著!”

“徐業平!”他正色喊。

“小方,你跟他說去!”徐業平推著方克梅,“跟這個認死扣的傻瓜說去!”

“到底怎麽回事?”他大聲問,徐業偉的鼓聲把他的頭都快敲昏了。

“韓青,你別急。”方克梅走了過來,溫柔地望著他,“只是老故事而已。”

“什麽老故事?”他的額上冒著汗,太熱了。他覺得背脊上的襯衫都濕透了。

“一個男孩子。”方克梅細聲說,“他們在萬裏認得的,不過才認識十幾天而已。袁嘉珮給他取了個外號,叫他娃娃。因為那男孩很愛笑,很愛鬧,一張娃娃臉。袁嘉珮欣賞他的灑脫,說他亂幽默的。你知道袁嘉珮,只要誰有那麽一丁點跟她類似的地方,她就會一下子迷糊起來,把對方欣賞得半死!她就是這樣的!”

他握著瓶啤酒,頓時雙腿都軟了,踉蹌著沖出那間燠熱無比的小屋,他跌坐在屋前的台階上。一個人坐在那兒,動也不動。

半晌,他覺得有只溫柔的小手搭在他肩上,他回頭看,是丁香。她送上來一支點燃了的煙,一直把煙塞進他嘴裏,她低頭看著他說:

“徐業偉要我告訴你,你一定會贏!”

他瞪著丁香,一時間,不太懂得她的意思。

“看過奪標沒有?”丁香笑著,甜甜地、柔柔地,細膩而女性的、早熟的女孩。“徐業偉說,人家起跑已經比你慢了一步了,除非你放棄,要不然,跑下去呀!還沒到終點線呢!”

他凝視丁香,再回頭望向屋內,徐業偉咧著張大嘴對他笑,瘋狂地拍著他的手鼓:嘭嘭,嘭嘭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