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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站在那兒幹什麽?還不趕快去叫人來!去呀!去呀!去呀!”

一句話提醒了我,我轉身向著幽篁小築飛奔,同時盡我的力量大聲喊:

“救命呀!救人啦!”

但是,在各種刺激和驚恐之後,我已經渾身無力,跑了沒有多少步,就搖搖欲墜地要跌倒,扶住了一棵樹,我靠在樹幹上拼命喘氣,只覺得眼前發黑,頭中嗡嗡作響。好一會兒,我才回過氣來,又拉開喉嚨大喊,邁著不穩定的步子向前奔跑,當我看到手電筒的光的時候,我真高興得要暈倒,我鼓足余力來喊:

“救人呀!誰在那兒?”

來的不止一個人,是淩霄和老袁。秀枝看到我們出去的時候就告訴了章伯母,一定是章伯母的第六感使她派出淩霄和老袁來找我們。淩霄扶住了我,我們盡快回到淩風被刺的地方,遠遠地,老林看到我們就帶著綠綠竄進了黑暗裏。等我們趕到,月光下,只有淩風獨自倒臥在血泊裏,鮮血把他的白襯衫染成了一片鮮紅。

我站住,深吸了一口氣,喃喃地說了一句:

“他殺死了他!”

就雙腿一軟,暈倒了過去。

這以後的事我都是朦朦朧朧的,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樣被帶回幽篁小築的,也不知道淩風是怎樣被擡回去的,只曉得當我醒來的時候,是在自己的房間裏,而整個幽篁小築都是沸沸揚揚,全是人聲。我站了起來,雖然軟弱,神志卻清明多了,打開房門,正好淩雲從對面走來,我一把抓住她的手,急促地說:

“淩風呢?他死了,不是嗎?”

“他沒有死,”淩雲握住了我的手,緊緊地握住,她一定怕我再倒下去。“他只挨了一刀,血流了很多,你現在可以去看他嗎?他在找你。”

我抽了一口氣,然後,我撲在門框上,輕輕地啜泣了起來,淩雲用她的胳膊圍住我的肩膀,她在危急之中,反而比我堅強。好一會兒,我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緒,拭去了淚,跟她走向淩風的房間。

房裏全是人,章伯伯、章伯母、淩霄、韋白,還有韋白學校裏的校醫,擠滿了一個房間,吵吵嚷嚷的。章伯伯在摩拳擦掌地說要剝老林的皮,韋白在勸解。不過,這些對我都是些模模糊糊的影子,我的眼光只是定定地停在淩風的身上。

他躺在那兒,臉色比紙還要白,嘴唇上沒有絲毫的血色,但是,眼睛卻瞪得很大,帶著種燒灼般的痛苦,用眼光環室搜尋,我們的眼光接觸了,立即像兩股電光,絞扭著再也分不開來。在這一瞬間,我分不出是喜是悲,也不知道對他是愛是恨,只覺得酸甜苦辣各種情緒,漲滿胸懷,竟不知該如何處理自己,只能愣愣地站著,愣愣地望著他。

好半天,他微微掀動了嘴唇,虛弱地低喚了一聲:

“詠薇!”

我再也忍不住眼淚,到如今,我才了解自己竟是這般軟弱無能,似乎除了流淚,我就沒有任何辦法。呆站在那兒,我低著頭唏噓不已,章伯母長嘆了一聲,說:

“唉!這真不知道是怎樣的一筆孽債!”

推了一張椅子到淩風床邊,她把我按進椅子裏,拍拍我的肩膀說:

“好孩子,你就陪陪他吧,我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辦,被動地坐在那張椅子裏,我只是一個勁兒地低頭垂淚。章伯伯在和校醫研究,是不是要把淩風送到埔裏或台中去醫治,校醫表示沒有傷到筋骨,目前又血流過多,還是在家調養比較好,韋白也說缺乏交通工具,如果用三輪板車顛上一兩小時,可能再度造成傷口流血,一動不如一靜。只有章伯伯堅持要送醫院,怕有校醫沒檢查出來的傷勢。最後,還是淩風呻吟著說了一句:

“我絕不去台中,我要留在家裏。”

章伯伯看看淩風,不再堅持了,但又想出一個新的問題:

“經過情形到底是怎樣的?詠薇?”

“我——”我收集著散亂的思想,“我也弄不清楚,大概老林就等在幽篁小築附近,跟蹤著我們到野地裏,等我們離幽篁小築很遠了,就乘人不備躥了出來。”

“哼!我要剝他們的皮!”章伯伯咬得牙齒格格作響,“簡直沒有法律,任這般野人殺人放火,我們的生命還有什麽保障!天亮我就去找警察來,看吧!我不報這個仇我就不姓章!這些王八蛋……”

“我說算了吧!”章伯母又嘆口氣,聲音十分疲倦和蒼涼,“仇恨都不是簡簡單單一點小原因造成的,這些年來,你用山地人做工,又不肯客客氣氣地待他們,他們早就懷恨在心,再加上綠綠——”她咽住了,又嘆口氣,“唉,總之一句話,他們如果有五分錯,我們就也有五分。現在,千幸萬幸沒有出人命,我們就別再追究了吧,繼續鬧下去,又有什麽好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