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第3/4頁)

“謝謝你給我的教訓,我承認不負責任的濫愛是罪惡,可是,真摯的感情和心靈的需求也是罪惡嗎?梁先生,你這樣義正辭嚴,想必當初,你有個極正當的戀愛和婚姻吧!”

說完這幾句話,他不再看梁逸舟一眼,他心中充滿了一腔厭惡的、郁悶的情緒,急於要離開這幢房子,到屋外的山野裏去呼吸幾口新鮮空氣。拉開了房門,他沖出去,卻差點一頭撞在吟芳的身上。她正呆呆地站在那房門口,似乎已經站了很久很久。顯然地,她在傾聽著他們的談話。狄君璞把對梁逸舟的憤怒,本能地遷移了一部分到吟芳的身上,瞪視了她一眼,他一語不發地就掠過了她,大踏步地走向客廳,又沖出大門外了。吟芳看著他的背影,她不自禁地向他伸出了手,焦灼地低喚了一聲:

“君璞!”

可是,狄君璞並沒有聽到,他已經消失在大門外了。吟芳頹然地放下了手,嘆口氣,她走進書房。梁逸舟正漲紅了臉,瞪著一對怒目,在室內像個困獸般走來走去。看到了吟芳,他立即恨恨地叫著說:

“你知道發生了什麽大新聞嗎?”

“是的,”吟芳點了點頭,輕輕地說,“我全知道,我一直站在書房外面,你們所有的談話,我都聽到了。”

“那麽,你瞧!完全被你說中了!這事到底發生了。心虹真是個只會做夢的傻蛋!這個狄君璞,他簡直是個卑鄙無恥的偽君子!”吟芳望著他,默然不語,眼神是憂郁而若有所思的。半天之後,她走近他,用手握住了他的胳膊,她輕聲地、溫柔地說:

“坐下來,逸舟。”

梁逸舟憤憤地坐下了。掏出一支煙,取出打火機,他連按了三次,打火機都不燃起來,他開始咒罵。吟芳接過了打火機,打燃了火,遞到他的唇邊。他吸了一口煙,把打火機扔在桌上,說:

“瞧吧!我一定要給他點顏色看看!”

“因為他揭了你的瘡疤麽?”吟芳不慌不忙地問。

“你是什麽意思?”梁逸舟瞪視著吟芳。

“逸舟。”吟芳站在梁逸舟的身後,用手攬住了他的頭,溫柔而小心地說,“事實上,狄君璞說的話,並不是完全沒有道理的。”

“什麽?”梁逸舟掉過頭來,“你還認為他有道理嗎?難道你……”

“別急,逸舟。”吟芳把他的頭扳正,輕輕地摩挲著他。“你知道我並不贊成這段戀愛,當初還要你及早阻止。可是,許多時候,人算不如天算,這事還是發生了。以前,我們曾用全力阻撓過心虹的戀愛,結果竟發生那麽大的悲劇。事後,我常想,我們或者采取的手段過分激烈了一些,我們根本沒有給心虹緩沖的余地,像拉得太緊的弦,一碰就斷了。但是,雲飛確實是個壞坯子,我們的反對,還可以無愧於心。而狄君璞……”

“怎麽?你還認為他是個正人君子不成?”梁逸舟暴躁地打斷了她。

“你不要煩躁,聽我講完好嗎?”吟芳按了按他的肩,把他那蠢動著的身子按回到椅子裏。“我知道他配心虹並不完全合適。可是,從另一個觀點看,他有學識、有深度、有儀表,還有很好的社會地位和名望。除了他年紀大了些和離過婚這兩個缺點以外,他並不算是最壞的人選。而且,我以一個母性的直覺,覺得他對心虹是一片真心。”

“看樣子,你是想當他的丈母娘了!”梁逸舟皺著眉說,把安樂椅轉過來,面對著吟芳。

“逸舟!”吟芳溫柔地喊,在梁逸舟面前的地毯上坐下來,把手臂伸在他的膝上。懇切地說,“別忽略了心虹!狄君璞說的確是實情,如果硬行拆散他們的話,心虹會活不下去!”

梁逸舟瞪視著吟芳。

“你不知道。”吟芳又說了下去,“今天整個早上,心虹一直在唱歌,這是一年多來從沒有的現象!而且,她在衣櫥前面換了一上午的衣服,你知道這是什麽意思嗎?士為知己者死,女為悅己者容!”

梁逸舟繼續看著吟芳,他的眉頭蹙得更緊了。

“還有,你沒有看到她,逸舟。她臉上煥發著那樣動人的光彩,眼睛裏閃耀著那樣可愛的光芒!真的,像狄君璞說的,她是整個復活了!”吟芳的語氣興奮了,她懇求似的望著梁逸舟,眼裏竟漾滿了淚。

梁逸舟沉思了一段時間,然後,他煩惱地甩了一下頭,重重地說:

“不行,我無論如何也不能同意這件事!這等於在鼓勵這個不正常的戀愛!”

“什麽叫不正常的戀愛?他們比起我們當初來呢?”

梁逸舟驚跳起來。

“你不能這樣比較,那時候和現在時代不同……”

“時代不同,愛情則一。”

梁逸舟盯著吟芳。

“你是昏了頭了,吟芳!你一直都有種病態的犯罪感,這使你腦筋不清楚!你不想想看,這樣的婚姻合適嗎?一個作家,你能相信他的感情能維持幾分鐘?他以往的歷史就是最好的證明了。假若以後狄君璞再遺棄了心虹,那時心虹才真會活不下去呢!而且,你看到剛才狄君璞的態度了嗎?這件婚事,隨你怎麽說,我決不贊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