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第2/3頁)

若鴻再也沒有料到,子璇就這樣放過了他。看著子璇那張雖憔悴,卻煥發的臉龐,想著她體內那個孩子——大約是自己的孩子——他心中真是一團混亂,五味雜陳,簡直不知道是怎樣的感覺。芊芊又緊擁了一下子璇,就和若鴻走出了醫院。他們在杭州市的夜空下,默默地走了好長的一段路,然後,芊芊說:

“這樣的奇女子,要不愛她,也難!是嗎?”

若鴻不敢接口,怕接任何話都是錯的。他握緊了芊芊的手,默默地走著,心裏激蕩著對子璇的敬佩,對芊芊的熱愛。

畫展如期舉行了。

杜世全調了公司裏的職員,來畫廊裏幫忙簽名、招待、訂畫、買畫……等諸多雜事。開幕第一天,杜世全和意蓮,帶著小葳、素卿全都到場,待了整整一天。這天的參觀者還算踴躍,畫廊裏很少冷場。芊芊和若鴻都很緊張,一忽兒在門口張望,一忽兒又到人群中打招呼。芊芊忙裏忙外,連端飲料送茶水,都親自去做。若鴻經常陪著些藝壇怪人看畫,聆聽各種批評,臉上常常浮著“不以為然”的神情。素卿只關心有沒有人買畫,不住去問會計小姐:

“賣掉幾張了?”

會計小姐只是搖搖頭。小葳東跑西跑,對每幅畫都很崇拜,不住口地說:

“若鴻哥畫得好棒!我以後也做個畫家!”

世全神色大變,對著他的腦袋就敲了一記:

“一個梅若鴻,你老爹爹我已經受不了了,如果再加一個你,你幹脆要了我這條老命算了!”

一整天下來,大家都腰酸背痛,舌燥唇幹,累得要命。畫,沒有賣出一張。杜世全有些納悶,芊芊說:

“這才第一天呢!咱們又沒有宣傳!等到一傳十,十傳百,來參觀的人會越來越多的!”

“怎麽沒有人買畫?”經濟掛帥的杜世全忍不住問。

“不要那麽現實嘛,”芊芊說,“藝術的價值,本不在金錢,而在有沒有人欣賞!藝術到底不是商品!”

“哦?”杜世全有點兒“慪”,“那麽,在每幅畫下面標價是幹什麽的?不就是已經‘自定身價’了嗎?既已經定價要賣,不是商品是什麽?”

“伯父說得對!”若鴻悶悶地說,“真正好的藝術品,不但要有人欣賞,還要能引起收藏家出高價收藏!唱高調是沒有用的,畢加索的畫是有價的,凡高、高更、雷諾阿……哪一個的畫不是價值連城?我……”他有些泄氣了。

“你們都太患得患失了吧!”意蓮說,“這才第一天呢!展期有十天,慢慢瞧嘛!”

第二天,參觀的人減少了一半,畫依舊沒有賣出。然後就每況愈下,人一天比一天少,展覽會場冷冷落落,幾個從四海調來的職員,閑閑散散的都沒有事情做。第五天,子默帶著“一奇三怪”,都來參觀畫展,引起若鴻和芊芊一陣驚喜。子默的臉色依舊很難看,對若鴻和芊芊都愛理不理,似乎是純粹為了“看畫”來的。若鴻卻興奮得不得了,熱情地陪著子默看畫,震動莫名地說:

“子默,這個畫展,已經算是失敗了!但是,你和畫會的人能來,對我的意義太大了!你,畢竟是個重感情,夠朋友的人啊!”

“不要把‘朋友’和‘畫畫’混為一談!”子默的語氣,冷如寒冰。“我不是來交朋友的!我是來看畫的!”

若鴻碰了一鼻子灰,但他依然忍耐著,熱切地觀察著子默的神情。“一奇三怪”倒是熱情地、由衷地贊美著,驚嘆著。都說“士別三日,刮目相看”。這些贊美和驚嘆,使若鴻也生出些許安慰來。子默把畫展每張畫都仔細地看完了,他對若鴻點了點頭,深吸了口氣說:

“你的確是個奇才!我曾經預言,不出五年,你會獨領畫壇風騷,如今看來,用不著五年了!”

若鴻大喜,芊芊也笑了。

“你真的這樣認為?不是在安慰我?”若鴻問。

“安慰你?”子默冷哼了一聲,“我有什麽義務要安慰你?我恨你入骨,不曾減輕一絲一毫!”他咬咬牙,“但是,我還是不得不誠實地說,你的才氣使我震撼!尤其是《奔》《破曉》《沉思的女孩》和《不悔》那幾張……都是神來之筆!幾乎讓我嫉妒!”說完,他掉轉頭,就大踏步地離去了。

若鴻又震動,又興奮,久久不能自已,抓住芊芊說:

“芊芊!你聽到沒有?子默說我畫得好!他的話一向舉足輕重,他的鑒賞力是第一流的!有了他這些話,我多日來的沮喪,都減輕了不少!”

“不要沮喪!”芊芊永遠在給他打氣。“畫展還有五六天呢!能再遇到幾個像子默這樣的知音,你就不枉開這次畫展了!”

再過了兩天,畫展更形冷落了。不但沒有贊美的聲音,杭州的藝術報上,還有一段評論家的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