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3/4頁)

“我何必問?”他挑起了眉毛。“我被人冷落到這種地步,難道還不夠?還要多問幾句來自討沒趣嗎?”他用力從她手底去搶那杯子。“給我!”

“不!”她固執地,用力抓住了杯口。“聽我解釋,你一定要聽我……”

“我不聽!”他漲紅了臉,怒聲大叫,酒氣在他胸中翻湧。“我以前等過一個女孩子……”

“從她十五歲等起,等她長大”靈珊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她的聲音發顫,喉頭發哽,胸中發痛,她重重地呼吸,胸腔不穩定地起伏著。“一等就等了好多年,而今晚,你沒有耐心去等幾小時?”

“哦?”他的眉毛挑得更高,怒火燃燒在他眼睛裏。“你是有意的?有意讓我等?有意折磨我?你以為你和她一樣……”

“我當然不如她!”她叫了起來。“我用哪一點去和她比,既不像花蕊夫人,更沒有冰肌玉骨!既不會彈吉他,也不會寫什麽大傻瓜的歌……”

“你……”他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你……你怎麽知道?怎麽……知道?”

“‘愛桐雜記’!”她沖口而出。“既然天下只有一個欣桐,既然愛她愛得刻骨銘心,何必又三心兩意,再去找補上一個劉靈珊?你就該殉情殉到底了,你就該把你所有的感情,整個陪葬給她……”

“靈珊!”他白著臉大叫,“住口!”

“你怕聽嗎?你越怕聽,我越要說!”她仰起了下巴,挺起了胸,大聲地說,“欣桐!她是人間的仙子,她愛穿白衣服,夏天清原無汗,冬天呵氣成霜……你再也不會愛一個女人,像愛欣桐那樣!上帝只造了一個欣桐,你心裏也只有一個欣桐……”

她越叫越響,手就下意識地握緊,忽然,“豁啷”一聲,她發現手裏的酒杯,被握成了粉碎,碎玻璃四散濺開,而她手上,卻一手的鮮血。她怔了,呆了,注視著手,那滴著血的手。她停止了吼叫,有一瞬間,心裏沒有思想,也沒有意識。然後,她看到韋鵬飛一下子撲了過來,捉住了她的手,把好幾片碎玻璃從她手掌上拿開,他擡眼看她,臉上毫無血色。

“別動!”他啞聲說。奔進了浴室,他取出一條幹凈的白毛巾,把毛巾壓在她手掌上,那毛巾迅速地變成了紅色。他的臉更白了。“我要送你去醫院!”他說。

“不要小題大作。”她說,走向浴室。他跟了進來,打開櫃子,取出繃帶和藥膏。她把毛巾拿開,把手送到水龍頭底下,打開龍頭,水沖著血液,一起流進水池裏。她舉起手來,看了看,傷口有好幾條,很細,很長,很深。韋鵬飛站在她面前,他的眼光深深地、深深地、深深地望進她的眼睛深處去,他眼裏充溢著驚痛、懊悔和憐惜。這眼光述說出太多太多心靈的語言,訴說了太多太多深切的摯情。她的眼眶在一刹那間濕了,淚水瘋狂地湧進了眼眶中,她撲進了他的懷裏,把頭埋在他的胸前。

“我不好,”她喃喃地說,“我不再去和她比,只要……只要你心裏有我,我不敢要求像她一樣多,只要……只要有你對她的十分之一……”

他用手托起她的下巴,吻去了她面頰上的淚痕,他的嘴唇幹燥而發熱,他的聲音沙啞:

“你不懂,靈珊,你不知道……”他困難地、窒息地說,“你不懂,靈珊!你不要和她比……我……我……”他推開她,凝視她的眼睛他的眼珠深邃,眼白裏布滿了紅絲。“我說過,我要為你重活一遍!我是真心的,靈珊,真正真心的!讓我告訴你……”

“別說!”她用手指按在他的唇上,慢慢地搖頭。“別說!我一度很幼稚,很幼稚,我不會再幼稚了。”

他握住她那受傷的手,血又從傷口沁出來。他拿了消炎藥膏,細心地為她搽抹,再用繃帶把她的手掌牢牢綁緊,用膠布貼牢了,他看著那綁著繃帶的手。忽然,他放開她,轉過身子,把額頭抵在櫥上,他苦惱地說:

“靈珊,在你卷進我的生活裏以前,我已經成了一具行屍走肉!我是個空殼,是個機器!我整天面對那些剪切機、加熱爐,我自己也成了機器的一部分!我以為,我這一生,是不會再愛了。我寫“愛桐雜記”的時候,我也以為,我這一生是不會再愛了。可是,你來了,帶來了活力,帶來了生命,帶來了力量,你使我再活過來,再能呼吸,能思想,能希望。使我又有了夢,又有了歌。靈珊,你不能了解,你給了我些什麽!你不能了解,當我飛車在高速公路上,要趕回來見你時,我的血液是怎樣沸騰著,像高周波爐裏燒熔了的鐵漿!”

她拉住了他的手,用自己那受傷的手去握緊他,那粗糙的繃帶碰到了他的皮膚,他抓住她,驚呼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