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潔舲(第8/46頁)

秦非擡起頭來,眼睛發亮地看著寶鵑:

“你比我說得透徹多了!”他說,“我從癌症病房說起,繞了半天圈子,還說了個糊裏糊塗!”

潔舲擡起頭來,眼睛發亮地看著他們兩個。

“唉!”她由衷地嘆口氣,“我真喜歡你們!”

“瞧!”寶鵑說,“我就為你這句話而活!”

潔齡笑了,秦非笑了,寶鵑笑了。就在這一片笑聲中,中中勝利地躍進屋裏來了:

“潔舲阿姨!爸爸!媽媽!我把隱形人全打死了,你們看見沒有?看見沒有?”

大家笑得更開心了。

3

展牧原和潔舲第一次約會,潔齡就帶了個小電燈泡——中中。

那是荷花池見面以後的第二個星期了,事實上,從荷花池分手後的第二天,展牧原就想給潔舲打電話,不過潔舲給那電話號碼時,曾經非常猶豫,簡直是心不甘、情不願地說出來的。說完了,又再三叮囑:

“你最好不要打電話給我,我借住在朋友家,他們成天都很忙,早上太早,電話鈴會吵他們睡覺,晚上,電話鈴會妨礙他們工作……你不要打電話給我,我打給你好了!”

“你會打嗎?”他很懷疑。

“唔,”她沉思了一會兒,坦白地說,“不一定!”

“瞧!我就知道你靠不住,還是給我你的電話吧,我發誓,不把號碼隨便給別人,也不天天打電話來煩你……我想,一個電話號碼實在不會讓你損失什麽的。”

好不容易,才把那電話號碼弄到手。

可是,展牧原有他自己的矜持,在家中他是個獨生兒子,父親留學瑞士主修經濟,母親是英國文學博士,兩個博士,生了他這個小博士。他們展家有個綽號叫展三博。朋友們只要提到展家,總是說:

“展大博是我老友,展中博是我好友,展小博是我小友。”

當然,展大博的名字不叫大博,他姓展,單名一個翔字,展翔在“經濟部”有相當高的地位,是政府從海外禮聘回來的。展翔的妻子名叫齊憶君,齊家也是書香世家,這段婚姻完全是自由戀愛,卻合乎了中國“門當戶對”的觀念。他們認識於歐洲,結婚於美國,然後回台灣做事,展牧原是在台灣出生的。

展翔夫婦都很開明,兒子學什麽、愛什麽,全不加以過問,更不去影響他。因此,牧原學新聞,展翔夫婦也全力支持,去國外進修,拿了個什麽“新聞攝影”的學位回來,才真讓父母有些意外。好在,展翔早已深知《生活》雜志上的照片,每張都有“歷史價值”,也就隨展牧原去自我發展。等到牧原從“新聞攝影”又轉移興趣到“藝術攝影”上,每天在暗房中工作好幾小時,又背著照相機滿山遍野跑,印出來的照片全是花、鳥、蟲、魚。展翔夫婦嘴裏不說什麽,心裏總覺得有點“那個”。好在,牧原還在教書,這只是暑假中的“消遣”而已。

暑假裏的消遣,終於消遣出一系列的照片——潔舲。足足有一個星期,展牧原心不在焉,只是對著那一系列的照片發呆。大特寫:眼睛、嘴唇、下顎、頭部、中景、半身、全身……遠景、小橋、荷花、人。包括水中的倒影。牧原把這一系列照片放在自己的工作室中,用夾子夾在室內的繩子上,每天反復看好幾遍。然後,每當有電話鈴響,他就驚跳起來問:

“是不是我的電話?是不是女孩子打來的?”

是有很多他的電話,也確實有不少女孩子打來的,只是,都不是潔舲。

展牧原自從念大學起,就很受女生的歡迎,女朋友也交了不少,但,卻從沒有任何一個讓他真正動過心。他認為女孩子都是頭腦單純,性格脆弱,反應遲鈍……的一種動物,他對女性“估價不高”。或者,是由於“期許太高”的原因。他母親總說他是“緣分未到”,每當他對女生評得太苛時,齊憶君就會說:

“總有一天,他要受罪!如果有朝一日,他被某個女孩折騰得失魂落魄,我絕不會認為是意外!我也不會同情他!”

展牧原幾乎從沒有“主動”追求過女孩子。只是被動地去參加一些舞會啦,陪女孩去看電影啦,在雙方家長安排下吃頓飯啦。自從留學回國,當起“副教授”來,展翔掐指一算,展牧原已經二十八歲了,再由著他東挑西揀,看來婚事會遙遙無期,於是,父母也開始幫他物色了。但,物色來物色去,父母看中意的,兒子依舊不中意。齊憶君煩了,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