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青萍之末(第2/2頁)

我明白了,那段日子裏,那些陌生的電話,子默的狂躁……

原來如此。

“他一直站在情與法的邊緣搖搖欲墜著,他一直都在苦苦掙紮,一直都在猶豫,但是,他爸爸和你,始終是他心目中最無法替代的兩個人,他也想讓他爸爸見你一面,”向凡嘆了口氣,“所以,最終,他終於勉強答應,讓他爸爸遠遠地看你們一眼。”

最後,親情終究占了上風。

所以,他才要帶我去看電影。

其實,他是完全可以不帶上我的。

他之所以執意要帶上我,我想,是想讓他爸爸看看我,讓他放心,讓他不再牽掛。

可是,我帶給他的,卻是……

原來,老爸那天的電話,是早有預謀,他在公安戰線上工作了將近三十年,向來將他的工作看作天職,視若生命。

而子默的爸爸,想必是他們追蹤已久的獵物。

所以,他提議我去動物園。

原來,我一直被蒙在鼓裏。

從頭到尾,只有我一個人,什麽都不知道。

應該,怪爸爸嗎?那是他的工作,他有他的立場。

應該,怪子默嗎?那是他的爸爸,到底,血濃於水。

那麽,蒼天啊,你能不能告訴我,到底,我應該怪誰?

應該怪誰?

應該怪誰?

……

我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我聽到那個聲音,那不是我的聲音,那是一個完全陌生的聲音,喃喃地:“向凡,謝謝你告訴我,可是,”那個聲音越來越低,“我寧願我,什麽都不知道……”

一瞬間,我失去了一切知覺。

從此,我很少回家,而且,每次都來去匆匆。

我和爸媽,從此很少交談。

偶爾回家,我總是很沉默。

我始終無法面對這個現實。

我唯一的知心朋友,沙沙,在我暈倒的那天,得知了全部詳情,她守口如瓶,無微不至地照顧我。

沒有沙沙,那段時間,我無論如何都支撐不下去。

每每看著沙沙忙前忙後地照顧著我,她的臉上,有深深的憐惜,更有著幾分痛楚,我的心裏,就撕裂般地疼痛。

如果,當初是沙沙和秦子默在一起。

如果,我沒有奪走沙沙的那份幸福。

如果……

那麽,今天的這一切,或許……

我的淚水濕透了枕巾,一遍,又一遍。

那段時間裏,向凡也時不時來看看我,嘆著氣,坐一會兒,再離開,毫不知情的木蘭,也來看望我幾次,但是,那時的我,提不起任何精神來跟他們說哪怕一句話。

夏言和少麒已經畢業離開G大了,少麟已經去了美國,子默……子默,那個曾經說過要陪我一生一世的子默,也離我而去了。

只有向凡,還有沙沙,還有木蘭,依然還關心著我。

他們時不時地,有些小心翼翼地來陪伴我,照料我。

只是,我們從此不再提到秦子默這個名字,從來不提。

仿佛這個名字,仿佛這個人,從來都沒有在我的生命中出現過。

三年後,我報考了本校的研究生。

我沒日沒夜,不眠不休地拼命努力,終於,我順利考上了。

沙沙畢業了,英語頗佳的她,應聘到J省省會城市C市電視台,做了一個電視人。

而木蘭,早就在一年前,沖破重重阻力,和少麒去了新加坡。

向凡繼續留校攻讀博士。

偶爾,我們路上相遇,會淡淡打個招呼,說上幾句話,再揮手道別。

再後來,我也畢業了,終於,我也要走了。

七年,彈指一揮間。

終究有那麽一天,我也要離開G大了。

臨走前,已經留校當老師的向凡請我吃了一頓飯,還是在當年那個小小的飯館,算作餞行。

那時,他已經有了一個溫文善良的女朋友,他們坐在我對面,我微笑著看著他們說話,間或相視一笑,偶爾竊竊私語,或時不時地,做一些小小的動作。

我就那麽一直微笑地,微笑地,看著。

走出了那個小飯館,淡淡的月光下,我和他們揮手道別。

然後,我獨自一個人,又走到了律園裏的那個大操場。

在那個夏夜,我坐了整整一夜。

因為,這是我留在G大的最後一夜。

那麽,請容許我,盡情地去想,去回憶,去懷念。

我要把我所有的回憶,都留在G大,一絲一毫,都不要帶走。

明日,明日,又是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