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第4/4頁)

他們對看了好一會兒,終於,她先開了口,語氣輕而溫柔:

“瞧,你找到了我。”“是的,”他說,“我找到了你,從去年秋天在醫院的走廊上開始。”“一年多了,是嗎?”她問。

“一年多了。”

“好吧,”她低語,“你找我幹什麽?”

“做我的保護神。”

“我做不了。”她的眼睛閃亮,聲音清晰,“我自己也需要一個保護神。”

“你已經有了。”

“在哪兒?”

“在你身後。”

她回頭望望那雕像。

“你確信它能保護我?”

“保護我和你!”他說,走近她,“我們都需要一個保護神,一個愛神,但願那愛神有對明亮的眼睛!”

她一怔:“你似乎偷聽過我說話。”

“我沒有。”他把手伸給她,“倒是你似乎常常在考察我,請問,女暴君,我通過了你的考驗了沒有?假若通過了,把你的手給我,否則,命令我離開!”

她不動,也不伸出她的手,只是微側著頭,靜靜地仰視他。他的臉色變白了,嘴唇失去了血色,月光灑落在他眼睛裏,使那對眼睛顯得分外地晶亮,他的聲音裏帶著壓抑不住的激動。

“怎麽?你看清楚了我嗎?”他問,“你必須用這種審判的眼光來看我嗎?如果你要審判,請盡量縮短審判的時間,好嗎?”

“我看清楚了你,”她說,“一個浪子,有最壞的紀錄,有過好幾個女友,一個花花公子,不負責任,暴躁、易怒而任性。是一匹野馬,只想奔馳,而不願被駕馭。但是,大部分的良狗都是由野馬馴服的,我想,”她再側側頭,一個輕柔的微笑浮上了她的嘴角。“你正從野馬變成良駒。而我呢?我只怕我——”她的聲音變得很低很低,“不可救藥地愛上了一個浪子!”她把她的手放在他的手心中。

他一把緊握住了她。

“不,”他急促地說,把她的身子拉了起來,他的心狂跳著,他渾身的血脈都僨張著,他的眼睛更深、更黑、更亮,他的聲音裏夾帶著深深的顫栗,“你該是個好騎師,韁繩在你的手裏,盡管勒緊我,駕馭我,好嗎?”

“我手裏有韁繩嗎?”她低問,凝視著他的眼睛。

“不只韁繩,還有鞭子!”他正色說,把她一把擁進了懷裏,她軟軟地依偎進了他的懷中,立即,他的手加重了力量,緊緊地箍住了她的身子。她發出一聲深長的嘆息,然後,她的手攬住了他的頸項,他的嘴唇壓了下來,他們緊貼在一塊兒,月光把他們的影子長長地投在地下,兩個人的影子重疊成了一個。

半晌,她睜開眼睛,望著他,她的眼睛又清又亮,閃耀著光彩,凝注著淚。

“我想,”她低語,“你應該搬回風雨園來住。”

“為什麽?”他問。

“因為我想搬回來,但是,如果我一個人住,未免太孤獨了。”

他緊盯著她,狂喜的光芒罩在他整個的面龐上,燃燒在他的眼睛裏。

“真的嗎?真的嗎?真的嗎?”他一叠連聲地問。

“真的。”她輕聲而肯定地說。

他注視她,良久,良久。然後,他再度擁緊了她,捕捉了她的嘴唇。

愛神靜靜地佇立在月光之下,靜靜地睜著她那明亮的眼睛,靜靜地望著那對相擁相依的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