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第2/4頁)

哦,要命!這些天來,除了雨薇,他心裏還有什麽?工廠,是的,工廠,他已把那工廠拋到九霄雲外去了!失去了雨薇,似乎連生命都已失去了意義,他還有什麽心情去重振家業?去償還債務?可是,自己卻曾誇下海口,接受了這筆遺產,誇下海口,要重振業務!哦,若塵,若塵,你怎能置那工廠於不顧呢?若塵,若塵,你將要老人泉下何安?他抽了口冷氣,站起身來,請朱正謀坐。李媽已倒了茶來,朱正謀坐下了。若塵勉強振作了自己,問:

“喝點兒酒嗎?”

“也好。”

若塵給朱正謀倒了酒,加了冰塊和水。

朱正謀望著他,眼神是研判性的,深思的,半晌,他才說:

“你有心事?”

若塵低喟了一聲,抽了一口煙。

“為了那江小姐吧?”朱正謀說。

他陡地一跳,迅速地看著朱正謀。

“你怎麽知道?”他問。

“不瞞你說,”朱正謀笑笑,望著手裏的酒杯,“剛剛江小姐來看過我。”

“哦?”若塵狐疑地擡起頭來。她來看你?那個x光呢?沒有跟她在一起嗎?她找律師做什麽?要結婚嗎?結婚也不需要律師呀!他咬住了煙蒂。

“她來和我商量一件事,問我怎樣的手續可以把風雨園過戶到你的名下!”

耿若塵觸電般跳了起來。

“我為什麽要風雨園?”他叫,“既然是父親給她的,當然屬於她!我住在這兒都是多余,事實上,該離開風雨園的是我而不是她!現在,這根本就是她的財產!”

“你別激動,”朱正謀說,“我已經向她解釋過了,你父親遺言這房子不能轉售也不能轉讓,所以,無法過戶到你的名下。”他凝視著他,“不過,若塵,你對她說過些什麽?她似乎非常傷心,她說,你父親給她這幢房子,使所有的人都貶低了她的人格。若塵,我知道雨薇的個性,除非你說過什麽,要不然她不會介意的。因為——”他頓了頓,“她愛你!”

他一震,酒杯裏的酒蕩了出來,這是今晚他第二次聽到同樣的句子了。

“你怎麽知道?”他問。

“只有在愛情裏的女孩子,才會那樣傷心。若塵,你是當局者迷,我是旁觀者清!”朱正謀說,放下酒杯,站起身來。“不管怎樣,若塵,雨薇是另外一回事,你也別為了雨薇,而耽誤工廠的正事啊!你父親對這家工廠,是死不瞑目的,所以才遺留給了你,你別辜負他對你的一片期望!好了,”他走過來,重重地拍了拍若塵的肩,“我走了,我不耽誤你,你還是好好地想一想吧!你的愛情,你的事業,你的前途,可能是三位一體,都值得你好好地想一想!別因一時魯莽,而造成終身遺憾!”

朱正謀走了。若塵是真的坐在那兒“想”了起來,他想了那麽長久,想得那樣深沉,想得那樣執著,想得那樣困惑。夜漸漸深了,夜漸漸沉了,他走到窗口,望著月光下的那座雕像,望著風雨園中的花影仿佛,樹影扶疏,他望著,長長久久地望著:星光漸隱,曉月初沉,曙色慢慢地浮起,罩著花園,罩著竹林,罩著水池。遠遠的天邊,彩霞先在地平線上鑲上一道金邊,接著,太陽就露出了一線發亮的紅光,再冉冉升起,升起,升起……天亮了。

天亮了。若塵才發現自己的眼睛酸澀,四肢沉重,但是,他心底卻有一線靈光閃過,精神立即陷在一份反常的亢奮之中。愛情、事業、前途,這是三位一體的事!自己怎麽從未想過?他奔上了樓,走進房裏,坐在書桌前面,取出一沓信紙,他再沉思片刻,然後,他開始在那曉色迷蒙中,寫一封信:

雨薇:

當你收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離開了風雨園。我想,唯有如此,你或者肯回到這屬於你的地方,過一份應該屬於你的生活。

風雨園不能沒有一個主人,希望你不要讓它荒蕪,那愛神始終屹立在園內,希望你不要讓她孤獨。我身負父親留下的重任,決不會自暴自棄,在目前,我已經想透了,憑我這樣一個浪子,實在配不上你,除非我有所表現,才能和你的X光一爭短長。所以,雨薇,好心的保護神,只請你為了我,也為了我父親,再給我一個機會,讓我能夠無愧於心地對你說出一句:

“我愛你!我要你!”

或者,你已對我這要求覺得可笑,或者,你已心有所屬,對我再也不屑一顧。我無言可訴說心底的慚愧,也無言可寫盡我心底的愛情與渴求。那麽,我只能悄悄退開,永遠在我小小的角落裏,愛你,祝福你,等待你!是的,等待你,等待你終有回心轉意的一天!(可能有這麽一天麽?雨薇?)

我現在很平靜。我知道自身的渺小,我知道我有最惡劣的“歷史”,我只求刷清自己的紀錄,重振父親的事業,然後,像個堂堂男子漢般站在你的面前!只是,還肯給我這機會嗎?雨薇?無論如何,我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