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第4/5頁)

“憶湄,我承認,在你未到之前,我確實想追求皚皚,這是我的弱點,或者是一般男性的弱點,皚皚太美,美得使人無法不動心。可是,很快我就發現了自己的錯誤,並非由於皚皚的冷淡,而是由於性格、氣質一切都不相近,你懂嗎?憶湄!我對皚皚的撤退不是因為你的插入,是因為本身的悟解。至於你,憶湄,我不願誇你是美女或才女,但,你是我夢想多年的那個女孩子!是我心目中最最完美的一個偶像!”他吸了口氣,輕喚著說,“憶湄,憶湄!讓那所有的不快和誤會都過去吧!以後,我們之間再沒有爭執、紛擾、嫉妒,和慪氣!以前的所有不快,都是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擾之!以後,我們應該都變得聰明一點,再別做庸人!”

他托起我的臉,嘴唇從我耳邊滑到我的唇上,靜靜地停在那兒,不再說話了。

天,已經完全亮了,怎樣一個無眠的夜!

我重新“蹦跳”於花園之內,數著菊花的朵數,拾著滿地的黃葉,兜著一裙子的秋風,快樂得像一株風鈴草(不過,我並不知道風鈴草是什麽玩意兒,只喜愛這個名字)。從花園轉入了小樹林,穿過了紫藤爬滿的花棚,一下子停在那棵纏繞著菟絲花的松樹前面。一時間,我愣了愣,皚皚正坐在松樹下,雙手抱著膝,靜靜地望著我連跑帶跳地跑來。她穿著件淺藍色的上衣,和深藍色的圓裙子,垂肩的長發迎著風飄蕩。猛一看去,她真像一朵可愛無比的藍色小花——毋忘我。

“嗨!”我說,熱心地笑,“你在這兒幹嗎?”

“什麽都不幹。”她淡淡地說,“只是坐坐。”

我在她身邊的草地上坐了下去,伸長了雙腿,一面好奇地望望她,因為她的姿態那麽優美自然,而我就手腳都放得不成樣子。學著她架起腿來,怪不舒服,又伸了回去。用手撐著地面,我半躺在地下,愉快地笑著說:

“你怎麽能坐得那樣自然,我怎麽不行?”

“誰知道!”她碰了我一個釘子,臉上不掛一絲笑容。看樣子,要在她身上找尋“友誼”一定是白找。還是少費力氣好些。松開手,幹脆往地上一躺,摘了一棵小草,我細心地剝掉兩旁的大葉子,而把草心放進嘴中去咀嚼。草心帶著股淺淺的幽香和淡淡的甜味,細細地沁入胃脾之中。皚皚坐在一邊,蹙著眉凝視我。為了免得再碰她的釘子,我不再開口,悠然地注視著樹隙之中的藍天和白雲。

“他們就是為了這些地方喜歡你嗎?”皚皚突然問。

“什麽?”我沒聽懂。

“我說皓皓和中枬。”

“皓皓和中枬怎樣?”

“就喜歡你這副樣子嗎?”她指指我,眉頭蹙得更緊了。

我坐了起來,對她搖搖頭。

“我不知道他們喜歡我什麽地方,”我坦白地說,“不過我也不認為這樣躺在地上有什麽不妥。”我剝了一根草心給她,“要試試嗎?在嘴裏嚼嚼很好玩,有點甜味。”

她躲之不叠,好像我要她吃的是毛毛蟲。把頭回避得遠遠的,她驚嘆地說:

“天!我真奇怪你是從什麽地方來的?”

“高雄。”我說。

“高雄,那不應該是個野蠻的地方。”

“當然,那是個非常美麗的都市,有全省最大的百貨公司,有可愛的漁港和海灣,還有許許多多親切的人們。”我想起幾乎已被我遺忘的林校長和媽媽的同事們,以及那些活潑天真的小學生,我有好久沒有給他們寫信了。

“那裏的女孩子都吃草的嗎?”皚皚一本正經地問。

我愣了一下,就大笑了起來。多麽荒謬的問題!她以為吃草是一種民間的風俗麽?我奇怪她的頭腦怎麽那樣地單一化。

“這只是好玩而已,”我笑著說,把手裏的草丟開,“難道你小時候沒吃過野生的草莓,薔薇花的花心,或是酸酸的酢漿草?”

“這些是可以吃的嗎?”她仍然一本正經地問。

“噢!”我說,“只是好玩,我記得小時候專門跑到山邊上去找草莓,花心,或是酢漿草,有時還會采些野生的菌子,讓媽媽給我煮湯喝。這只是好玩而已。你從沒有這樣玩過嗎?”

“我不知道這有什麽好玩,”她索然地說,從草地上站了起來,撲掉她裙子上的落葉,看樣子,她準備離去了。但,她並沒有馬上走開,站在那兒,她又凝視了我好一會兒,才點點頭,用冷冰冰的聲調說,“就是這樣,突然間,會有一個從未謀面的,會吃草的女孩子,從陌生的地方跑來,把一個原來安安靜靜的家庭,攪得天翻地覆。你不覺得這件事有點奇怪嗎?”

我瞪視著她,一時間,有些轉不過頭腦,不知道她說這些的用意到底是什麽。她微微地笑了一下,一種淡漠的、帶著些輕蔑意味的笑。繼續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