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第2/3頁)

“哈!”志遠笑著,“真是物以類聚!”

“什麽意思?”志翔問。

“你現在說話,也學會了撒賴,和丹荔一模一樣!”

志翔笑了。把手放在志遠胳膊上,他認真地說:

“別開玩笑,哥。你在營造廠等於是賣勞力,你難道不能找點教書的工作嗎?”

“我沒有資歷教書,”志遠坦白地說,“他們也不會用一個東方教員,假如我不賣勞力,我只能去餐廳打工,那待遇又太少了。你知道,志翔,”他溫和地說,“爸爸下個月過六十大壽,我們總得寄一筆錢回去給他們光彩光彩,是不是?兩個兒子都走了,他們唯一安慰的時刻,就是收到我們的支票,知道我們兄弟都混得不錯的時候。”

“假如爸爸媽媽知道,這筆錢是你賣了命,挑土擡磚去賺來的……”

“志翔,”志遠啞著嗓子叫,嚴厲地盯著志翔,“你敢寫信提一個字……”

“我當然不敢!”志翔接口說,“所以,我寫回家的信也越來越短了。難怪媽來信說,以前是志遠一個人‘發電報’回家,現在是和志翔兩個人一起‘發電報’回家!”他嘆了口氣。“不過,現在好了,也快捱到我畢業了,等我畢了業,你總沒道理再阻止我找工作,那時我們一起做事,積一點錢,還清家裏為我們所欠的債務,也就該回家了!”

“回家?”志遠喃喃地念著這兩個字,好像這是好深奧的兩個字,他臉上有種做夢似的表情。半晌,他才說:“志翔,我們到時候別吵架,你畢業之後,還是不能工作!你要把你的雕刻完全學好!所以,我已經想過了,畢業並不能代表成功!你說的,你的雕塑缺少很多東西,我打聽了,你可以跟一位著名的雕刻家學雕刻……”

“哥,你瘋了!”志翔大叫,“你知道學費有多貴!你知道……”

“我知道!我都知道!”志遠說,“可是我堅持這樣做,你有天才,你學得出來!至於我呢?你看,我的肌肉還很發達,我的身體還很健康,那一點點工作難不倒我!你如果尊重我……”

“尊重!尊重!”志翔怒沖沖地大吼了起來,“我不能再由你來擺布!我再也不聽你這一套,我如果繼續這樣來‘尊重’你,就等於是在謀殺你!我跟你說,我決不!決不!決不!”

“志翔!你要講理!”

“講理?”志翔激動得臉都紅了,青筋在額上跳動。“我講理已經講夠了!不講理的是你!哥哥,別逼我,這兩年來,我生活得太痛苦了,每想到你是在忍辱負重地栽培我,我就覺得快要發瘋了!哥哥!你講講理吧!你拿鏡子照照,看看你自己,面黃肌瘦,雙目無神……”

一聲門響,憶華走了進來,志翔住了嘴,憤怒和激動仍然明寫在他的臉上,憶華詫異地說:

“志翔,你們兄弟兩個又在吵架嗎?”

“吵架,是的,我們在吵架!”志翔憤憤然地吼著,“憶華,你去對哥哥說,你去跟他講個明白!如果他再固執下去,再不愛惜他自己的身體,我告訴你!”他忍無可忍地沖口而出,“你在沒有成為我的嫂嫂之前,就先要為他披麻戴孝!”說完,他沖出了屋子,砰然一聲帶上了房門。

憶華看著志遠:

“這是怎麽回事?”

“我要他畢業後去專學雕塑。”

憶華走近志遠,她用手捧起志遠的頭,仔細地審視他的臉,然後,她坐在志遠的身前的地板上,把面頰輕輕地依偎在他的膝上,淚水緩緩地從她眼裏溢了出來,浸透了他的長褲。他慌忙用手攬住她的頭,急急地說:

“你怎麽了?憶華?你別受志翔的影響,我好得很,我真的好得很,最近,也沒犯胃痛,也沒犯咳嗽,真的!憶華!”

憶華用手緊攥住他的手。

“志遠,我並不想勸你什麽,我只是想知道,”她嗚咽著說,“你這副沉沉重擔,到底要挑到何時為止?”

志遠用手臂環繞著憶華的頭。

“憶華,這麽多年了,你還不了解我的個性嗎?”

憶華擡起帶淚的眸子瞅著他。

“就因為我太了解你,我才怕……”

“怕什麽?”

“怕……”她用力地、死命地抱住他。“怕志翔不幸而言中!”

“笑話!你們何苦安心咒我?”志遠惱怒地說。

“那麽,”憶華祈求地注視著他,“辭掉你的工作,休息一段時間吧,我和爸爸,還有點積蓄……”

“憶華!”志遠嚴厲地打斷了她,“你把我當成什麽樣的人了?你以為我會辭去工作,用你父親的血汗錢?如果我是這樣的男人,還值得你來愛嗎?憶華!別提了,我們到此為止!對我工作的事,不許再討論一個字!聽到了嗎?”他望著憶華那對淒楚的、深情的眸子,猝然地把她擁在胸前。“對不起,憶華,我不是安心要對你吼叫。放心吧!好嗎?我的身體結實得很,我不會讓你……”他笑了,開玩笑地說,“當寡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