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6/6頁)

啪的一聲脆響,費雨橋一棋封喉,將棋子牢牢地摁在棋盤上,繼而望著德叔莞爾一笑,“德叔,您輸了。”

陳德忠這才注意到棋盤,已被切斷了後路,成了一盤死棋。他朗聲笑起來,“後生可畏啊,我終於是輸了這盤棋。老嘍,真是越老越不中用了……”費雨橋也跟著笑,“德叔老當益壯,我怎麽是您的對手,剛才不過是德叔讓了我兩顆棋子而已。”

“你別謙虛,贏了就贏了,我又不是不認輸。”

“德叔能認輸,真是讓晚輩誠惶誠恐,要不我們再下盤吧,這次您就別讓我了,不然贏了也沒意思。”

“不下了不下了,累了。”陳德忠起身,指著窗外說,“我們去院子裏散散步,你看,我種的那些白茶花都開了呢。”

“嗯,早上我進門就看到了,真是美。”費雨橋也起身,由衷地贊嘆。

“那我們出去吧,在屋子裏待了半天了,出去曬曬太陽。”陳德忠說著就背著手下樓。費雨橋緊跟其後。

榆園的前院和後院沒有種別的花卉,只種了白茶花,白茶是一種很高貴的花,花瓣精致得像絹花,高潔皓白,一塵不染,仿如有淩霜傲雪之骨氣。正是十月間,碧綠的葉子間盛開著朵朵白茶,佇立花間只覺清香沁人,甚是美妙。費雨橋不懂白茶,但也覺這花賞心悅目,深吸一口氣,“這花不常見呢,本地好像沒有這樣的白茶花,多是紅茶花。”

“你眼力還不錯,這些花可是我花大價錢從江蘇無錫運過來的,那邊才產這樣的白茶花。”陳德忠剛好站在一株白茶邊,一身淺灰色唐裝,配著那白花,竟顯出幾分仙風道骨來,他一邊俯身細細地打量花朵,一邊自顧自地說,“可惜是水土的原因,這些花運過來後,遠沒有在無錫開得那麽好了,如果是在本土生長,花瓣要大也要白些,晶瑩剔透的,如果是成片地開花,那真跟雪一樣……”

“哦,無錫運過來的。”費雨橋微笑,卻不再言語。

陳備忠佇立花前,仿佛一下思潮湧動,喟然長嘆道:“這花啊,也跟人一樣有靈性的呢,你對它付出多少,它就以什麽樣的姿態回報你,原先這些花運過來的時候,半死不活的,都蔫了。為精心侍弄著它們,天熱怕曬著,天冷怕凍著,還每天跟它們說話,慢慢地,這才有了點活氣兒,到今年終於是開花了。”

費雨橋凝神不語,他這話什麽意思?

“都說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可是有些時候,唉,這人還不如草木呢……”陳德忠搖搖頭,背著手轉過身,徑直朝後院走去。

費雨橋忽然覺得有些心浮氣躁,仿佛是哪裏不對頭,於是直言:“德叔,我不是一個喜歡背後揣度的人,您不覺得,有些事您該跟我講明嗎?”

陳德忠的身子一僵,背對著費雨橋,沒有動。

“德叔對我恩重如山,如果沒有您這些年的栽培,就不會有雨橋的今天。不管怎麽說,我是感激您的,我也很願意做您手上的挪把‘刀’,為我爸媽報仇,也為您報仇,這我都沒話說。可是我不願意被人欺騙,這種滋味不好受。”

“雨橋,你相信報應嗎?”陳德忠緩緩轉過身子,靜靜地看著費雨橋,“我以前不相信,現在信了因為報應到我自己頭上來了。雨橋,這麽多年了,我一直把你當自己親生的兒子,這你知道。跟天下所有的父母一樣,我只希望你這輩子平平安安,無這災無難,榮華富貴或者血海深仇,都抵不上你平平安安地過日子好。”

費雨橋亦靜靜地看著他,“您不覺得現在說這些太晚了嗎?是您把我引上這條復仇之路,現在您說收手就收手,您把我當什麽了?兒子?算了吧,這話就不用自欺欺人了,您的兒子不是我,是莫雲澤!就是因為他,您不惜將全盤計劃推翻,這可真不像您的風格,德叔。”

“雨橋,我承認我有私心,可是你不能否定我這麽多年對你的付出,否定我對費家的忠誠。如果你父親在世,我想他也不希望你跟莫家冤冤相報的,說到底這終究是我的錯。現在我知道自己錯了,是真的錯了,所以我才想讓你回頭,你要明白,放棄復仇對你沒有壞處。”

“晚了,德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