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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案很快揭曉,當莫雲澤帶我上樓參觀房間時,我赫然在書房的墻上看到了一張畫像,裱在鏡框裏。就是那張臉!

我無數次在夢境中見到的臉,眉目清明,淡淡的笑讓我立即想起四月天那簌簌飛落的梨花雪,剛好有一束陽光從高大的窗戶外照進來,投射在相框上。是時光交錯了嗎?我分明看到他在沖我笑,眉眼都仿佛浮動了……

“四月,還站在那兒幹嗎,快進來。”莫雲澤招呼我,他見我在打量那張照片,不由嘆口氣,跟我說,“那是我堂弟莫雲河,當年那場火……他沒能逃出來……還有我堂弟雲溯也……”

“他是莫雲河?”我心中一搐,原來,原來他真的死了。

“沒錯,他就是莫雲河。你可能不記得他了,當初我父親去世的時候,送你和你母親去醫院的就是我和他。”

“你怎麽會認得我?”我遲疑著問,這個問題很重要。

“我怎麽會不認得你?雖然家父去世之前我從未與你有過接觸,但是在我們家,你和你母親……一直是大人們討論的話題。你從小時候的照片曾經擺在家父的書房裏,我和雲河他們經常談論你,因為你是我們家唯一的女兒,我們對你充滿好奇,經常跑去你的學校偷偷看你,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我訝異得不行,“伯伯把我的照片擺在房間裏?”

“家父很喜歡你,一直跟我們說,長大後要照顧你這個妹妹,你是我們莫家三兄弟唯一的妹妹。那場大火之後我也受了傷,去美國治療,期間一直有打聽你的消息,沒想到這次一回來就遇見你,真是冥冥中注定的,四月,我真是很高興見到你!”

莫雲澤站在窗邊的書桌前,說這話時眉眼間的笑意更深了,陽光正斜照在他肩頭,讓他看上去溫暖而閑適,又光芒四射。我看看他,又看看墻上的照片,淚水奪眶而出,我親手放的那把火奪去了兩個哥哥的生命,我緣何還能面對著這張照片!我是劊子手,是魔鬼……

莫雲澤察覺到了我的異樣,看著渾身戰栗的我,皺起了眉頭,“四月,你怎麽了,臉色這麽不好,不舒服嗎?”

回到校園的時候,已經華燈初上。

莫雲澤留我在梅苑吃的晚餐,我失魂落魄,都不知道怎麽離開的。端姐很熱情地送我到門口,要我今後常去梅苑玩,她拉著我的手在花園裏說了好一會兒話,可是我什麽都沒聽進去,恍恍惚惚地上了莫雲澤的車。莫雲澤沒有要司機開車,執意親自駕車送我回學校,狹小的空間裏,彌漫著他的味道。有輕緩的音樂在流淌,我聽到了自己局促的呼吸聲。抑或是他的。他開車很專注,不怎麽說話。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麽,除了已經去世的大伯,我跟莫家的人基本沒什麽交集,即便是現在跟莫雲澤相距如此之近,仍覺跟他之間隔了條時光的河。七年了,即便過去了七年,我犯下的那些罪孽,包括莫家的罪,仍不可磨滅。

莫雲澤將我送到校門,站在街邊跟我說話,“四月,我肩上的擔子很重。整個莫家現在就剩我和三叔,還有其它幾個親戚在努力支撐。莫家人丁單薄,能找到你實在是天大的喜悅!你對於我們莫家來說,實在太重要了……”

我仰起頭,月色清朗,我聽著頭頂風吹動樹葉的聲音,淡淡地說:“雲澤哥哥,我並不是莫家的人,我姓顏。”

“四月!你還在為當年的事計較嗎?”

我別過臉望向他,“計較?你覺得我僅僅是計較嗎?我失去了唯一的母親,如果不是被老師收養,現在在哪裏顛沛流離都不知道。雲澤哥哥,不要勸說我回莫家,我不承認我是莫家的人,同樣地下的母親也不會答應,請不要讓我為難。”

“我沒說現在……你可以考慮……”

“沒得考慮!現在我不承認,以後也不會承認,這輩子都不會承認。”

“四月……”

“很晚了,你回去吧,我要回宿舍了。”

我竭力抑制住心底翻湧的情緒,只覺眼前的一切都罩了層霧。他不會懂的,我拒絕承認自己是莫家的人,不僅僅是因為母親的屈死,也是因為我犯下了那樣的罪,如何還有面目走進那扇大門?可是我什麽都不能跟他說。

目送莫雲澤惆悵地上車,緩緩駛進迷茫的夜色,淚水不知不覺流了我一臉。我抹著淚轉過身,一眼就看到費雨橋的車停在馬路對面的樹影下,我不認得那車的牌子,但我知道那車在國內很罕見,是低調而奢華的代名詞。費雨橋一身白色休閑裝,雙手環臂斜靠在車門上,我不知道他站了多久,是不是聽到了我跟莫雲澤的談話,他那樣子就像是在看戲!

我不得不承認這是個很有氣場的男人。即便隔著一條街,仍讓人無法忽略他的存在。月光自他頭頂的樹葉間漏下來,讓整個人鍍上了一層冷冷的清輝。我一直覺得這個男人很冷,哪怕他現在在對著我笑。他緩緩向我走過來,明明在笑,說出來的話卻像是刀子,“四月,這麽快就移情別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