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2/5頁)

事已至此,唐毓珍反倒不吵不鬧了,因為吵鬧已經改變不了既定的事實,反而讓本來就陷入僵局的夫妻關系雪上加霜。何況老爺子一直沒有表態,沒有後援,她一個人吵鬧也沒什麽意思,結婚這麽多年她不是沒吵過,到頭來還不是落到現在這個下場。但她放出話,只要她唐毓珍活著一天,她就不會允許外面那個野種進自家的門,這輩子想都別想。

如果老爺子把那孩子接進莫家,她就找根繩子吊死在梅苑門口。

看他們莫家有多少臉丟。

白韻芝寬慰唐毓珍,只要不是兒子,莫家根本無所謂,就算是兒子,名不正言不順的,也占不了多少便宜。老爺子早晚要走的,就是活一百歲也有走的一天。老爺子走了,就憑一個無名無分的野種,莫家這麽多老的少的在前面,他也進不了莫家的門。

白韻芝倒是提醒唐毓珍,“對雲河好點,雖然他是莫家的養子,但他姓都改了,那他就是莫家的人。你也看到了,老爺子對雲河的疼愛一點也不比雲澤和雲溯少,這孩子又漂亮又聰明,對他好點,老爺子將來不會虧待你,橫豎你是不能生,你把她當自己的兒子他就是你的兒子,有了這個兒子,外面的野種就是太子也沖撞不了你。”

老三莫敬添的太太也說:“對,你就得牢牢抓住雲河,我可是聽到風聲了,老爺子跟黃律師私下交過底,說他百年後他的兒孫將平分莫家的產業,雲河可是被老爺子劃歸在兒孫裏面的,因為他爹娘不在了,他現在姓莫,那他就是莫家的孩子!”

仿如醍醐灌頂,唐毓珍一下就醒悟過來,原來她並不是一無所有。她還有雲河!於是在某天晚上,唐毓珍將雲河叫進自己房裏,當時雲河已經八歲了,她看著這個漂亮得不可思議的孩子,心下無比感嘆,這麽漂亮的兒子為什麽偏偏她生不出來?不過這沒有關系,他娘已經死了,那女人命薄,受不住這麽漂亮的兒子,她唐毓珍白得一個兒子有什麽不好?大嫂說得對,把他當自己兒子,那他就是自己的兒子。唐毓珍將雲河拉到跟前說:“雲河,我知道你一直不大跟媽媽親,你喜歡爸爸多一點是不是?”

雲河懵懵懂懂地看著這個很少正眼瞧他的“媽媽”,不知所雲。

“沒關系,你喜歡爸爸喜歡爺爺沒有錯,只怪媽媽平日裏照顧你不多,現在媽媽想通了,媽媽在這世上無依無靠,就剩你了,雖然你不是我生的,但你是我的兒子,我以後會把你當親兒子待,雲河,你聽明白了嗎?”

雲河回頭就把唐毓珍跟他說的話轉述給阿婆聽。阿婆當時已經很老了,走路都要拄著拐杖,眼也花了,背也駝了,可她思維依舊清晰,心裏明鏡似的。阿婆敲著拐杖跟雲河說:“冤孽,真是冤孽,雲河,你別聽那女人的,她想白得你這個兒子,把你當爭家產的籌碼哩。不,雲河,你不是她的兒子,你是曲向辭、古嵐的兒子,你不姓莫,你姓曲。記住,你姓曲!”

八歲的孩子,不明白大人的世界怎麽會這麽復雜,他不懂,他也沒法懂。不過唐毓珍之後待他確實好了很多,把他當心肝寶貝地疼,雲澤和雲溯有的,她都不會少他,飲食起居她事事要親自過問,學習上也絲毫不馬虎,請了好幾個家庭教師輪番來教他,唐毓珍顯然把無法實現的母愛一股腦兒全傾注在雲河身上了。

但是,莫雲河始終無法對唐毓珍親近,不僅僅是沒有血緣的關系,還因為唐毓珍做了一件讓莫雲河至今無法原諒的事情。她把老保姆趕走了!唐毓珍早就發現這個老太婆背著她在教唆雲河,而且人也這麽老了,自己都要人照顧,根本也照顧不了雲河。她給了老保姆一筆錢,打發她“回鄉”養老。可憐一個八十多歲的孤寡老人,眼花耳背,要那麽多的錢根本沒用,而且她也早已記不清自己的故鄉在哪裏。當年為躲避戰亂和饑荒逃出家鄉,半個多世紀過去了,她如何還記得自己的家鄉,就是記得,纏過腳的她憑著一把老骨頭如何走得回去。

雲河哭天喊地,要留住阿婆,不惜跪在唐毓珍的跟前哀求,無奈唐毓珍決心已定,鐵門一關,將老保姆關在梅苑外。

當時剛剛開春,樹葉都沒有發芽,八歲的雲河被反鎖在自己房間裏,嗓子都哭啞了。他趴在窗台上看著外面被寒風吹得瑟瑟發抖的光禿禿的樹枝,想著無處可去的阿婆,第一次感受到人心的冷,比外面的寒風還冷。

雲河的哭聲一直持續到半夜,梅苑的人都聽到了。剛好那幾天老爺子和長子莫敬浦去了國外,老三莫敬添也去了北京考察項目,莫敬池陪著待產的顏佩蘭住在城郊的老宅毫不知情,家裏沒有主事的人,否則也不會釀成無法挽回的後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