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朱韻來到田畫家畫室的時候,滿屋子都飄著香煎鵝肝的味道。田修竹系著圍裙,聚精會神地盯著煎鍋。

朱韻走過去,坐在小吧台外,對他說:“你這圍裙是兩用的?”

田修竹沒有分神,眼睛接著盯鍋,抽空回答道:“要節省。”

不過他穿什麽都幹凈。

朱韻手掌撐著下巴,其實這件圍裙田修竹已經用了很久了,至少有兩年,又是畫畫又是做飯,但現在看著還像新的一樣。

鵝肝煎至七成熟,田修竹聚精會神準備裝盤。就在這時,朱韻忽然開口問:“你有潔癖嗎?”

田修竹的裝盤動作被朱韻突如其來的發言打斷,油從小鍋鏟的邊緣滑下來,滴到圍裙上,緊接著鵝肝也失去平衡掉下,田修竹一慌,反射性地去撈。

趕在油膩膩的鵝肝落地前,田修竹一把將之握在手裏。

田修竹看著朱韻,指了指身上的油漬,回答朱韻說:“我要是有潔癖,現在就拿鍋拍死你了。”

朱韻看著他手裏握著的鵝肝,“那個我吃。”

田修竹一臉嫌棄,“你這個粗糙的女人。”他直接把手裏這塊扔了,又重新做了一份。

田修竹做飯很好,也肯花時間鉆研,極少吃垃圾食品。

兩人坐在小餐桌上吃完飯,看得出這頓飯田修竹下了很大功夫,每樣菜品都精心準備。朱韻看了一下原材料,又掃了一眼田修竹開的那瓶紅酒,心說這一桌價值不菲。

“幹嘛準備這麽多?”她問。

田修竹:“看你工作太辛苦,犒勞你一下。”

朱韻:“簡單吃點就行了。”

田修竹笑著說:“沒事,我的工作告一段落了,現在閑得很。”

朱韻一聽他說現在清閑,頓時精神起來。她心裏掛著《無敵武將》宣傳圖的事,想請田修竹幫忙,可又覺得不太好開口。猶猶豫豫間,什麽山珍海味都咽不下去了,她偷偷看向正在喝湯的田修竹,後者心靈感應一般,眼神嗖地一下擡起,將朱韻抓了個正著。

“偷窺我?”

“……”

田修竹打量她,“有事?”

她搖頭,漫不經心地問:“你空閑時間有什麽打算,回法國休假嗎?”

田修竹:“不回去。”

朱韻稍稍坐直,那一瞬又被田修竹的眼神抓個正著。田修竹放下餐具,靠到椅背裏笑。“朱小姐,你自己照照鏡子,眼睛都快放光了。”他拿起餐布擦了擦嘴。“說吧,到底有什麽事?”

朱韻撓撓鼻梁,平常她經常跟田修竹亂開玩笑,但她知道他是個真正的藝術家,他雖年輕,但已取得了很大的成就。

他一幅畫的拍賣價格可能比他們整個項目投的錢都多。

朱韻幾經猶豫,最後簡短地跟他說了項目目前出現的問題,田修竹聽後說道:“可以啊,我幫你畫。”

朱韻看著他,田修竹說:“我還以為什麽大事呢,明天把宣傳圖的要求發給我。”

朱韻:“畫這種東西不會影響你的創作吧。”

田修竹:“畫就是畫,不分‘這種東西’和‘那種東西’。”

朱韻:“會耽誤你時間嗎?”

田修竹笑了,感慨道:“還真是隔行如隔山,你記不記得去年我找你幫忙,升級市美術館的瀏覽系統。”

朱韻:“記得。”

那次是田修竹受市美術館館長的委托,館長曾是田修竹的老師,這人情田修竹推脫不掉,可他性格靦腆,不喜歡跟太多陌生人打交道,最後就求到了朱韻頭上。

美術館朱韻很熟悉,還有裏面那幅名為《嶙峋》的畫,朱韻毫不猶豫就答應了下來。

田修竹回憶說:“我以為怎麽也得寫幾個月呢,結果你三天就拿給我了。”

朱韻:“那個不難。”

田修竹:“這個也不難。”

他答應幫忙,朱韻松了口氣,隨即又想到什麽。“那個,還有就是,我們公司資金比較有限……錢的話……”

田修竹驚訝。

“沒報酬啊?”

朱韻臉上微紅,覺得實在丟人,暗暗決定自己掏腰包。

“報酬肯定有,你覺得多少合適?”

田修竹思考片刻,將一樣東西塞到朱韻懷裏。朱韻一看,是剛剛沾了油漬的圍裙。田修竹揚著下巴,毫無威嚴地命令她。

“報酬就這個吧,要跟之前一樣幹凈。”說完又補充一句,“必須手洗。”

朱韻第二天上班整個人都輕松了。

趙騰看見,忍不住說:“你這電也充得太快了。”

與她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旁邊的郭世傑,雖然他昨晚沒加班,但收效甚微,依舊在苦海裏徜徉。

朱韻走過去,看到他正在重新構圖宣傳畫,握著筆的手一顫一顫的,都不知道自己在畫些什麽。

朱韻把筆抽走。

“你昨晚回去接著畫了吧?”

郭世傑弱弱地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