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霜降(4)(第2/3頁)

“皇祖母應允了,那孫兒就按皇祖母的意思辦。朕已經命人擬定了詔書,過會子就能給兩家頒布下去。”

皇帝的性子風風火火,說辦也就辦了。下半晌恩旨到了門上,齊家一門聽得直發懵。

“給厚樸賜婚?”側福晉不明所以,“他才滿十三……”

納公爺在地心轉了兩圈,一會兒仰天一會兒俯地,最後說好,“佟崇峻家的姑娘,這宗姻親連得好!”

厚貽繞著厚樸打轉,“二哥,您說話兒就有媳婦兒啦!怪道昨兒姐夫說要賞您,您這回不用上粘杆處當三等蝦了,直升二等侍衛,有個當皇上的姐夫真好,我看比那蓋房子的還強點兒。”

福晉坐在圈椅裏,等著丫頭往眼袋鍋子裏裝蘭花煙,抽空對側福晉說:“佟家姑娘咱們在中秋宴上見過,依著佟福晉的心思原是想進宮的,虧得宮裏體諒,指給咱們了。這回可好,咱們娘娘的地位穩了,你也好放心了。”

側福晉雙手合什朝天拜了拜,“阿彌陀佛,我上輩子一定做了大善事,這輩子兒女都不用我操心。”

厚樸卻憂心忡忡,往自己下半截看了看,覺得這份恩寵真是叫人難以承受。尤其那姑娘還比自己大,自己在這少奶奶面前,不得像兒子似的嗎。

那廂的嚶鳴呢,聽說賜婚的旨意宣讀了,心裏的大石頭也落了地。是人總有小心思,以前不管呆霸王後宮有多少女人,已成了事實沒轍。以後可不同了,既招惹了她,再一股腦兒往後宮裝,她就難免會有些不高興。眼下好了,他這麽做,是在向他表明心跡吧?兩個人之間只剩薄薄一層油紙,就是這層朦朧的紙,欲破不破的時候,最是叫人心尖兒打顫。

姑娘總要含蓄些,她等著他主動和她說那句話,可他似乎極忙,為車臣汗部的戰事,為除掉薛尚章,也為拿那些黑衣人大做文章。

她等了好幾天,這幾天裏連一面都沒見上,她心裏就焦灼得慌。松格和她說起從董福祥那裏聽來的消息,“二爺為了瞧人家姑娘,趴在墻頂上往院兒裏看,叫人家拿石子兒打下來了,腦門上腫起那麽大一個包兒,像壽星翁一樣。佟福晉嚇了一跳,原說是賊呢,掌了燈才看清是姑爺,直說鬧了大笑話……”發現她主子心不在焉,便問,“主子,您這是怎麽了?”

嚶鳴渾身透著難受,又覺得三言兩語難以說清,只管搖頭。

松格是個明眼人,“您是不是想萬歲爺了?”

她愣了下,“全做在臉上了?叫你一眼就瞧出來了?”

松格嗐了聲,“這個還用瞧?不是明擺著的嘛!您要是想他,上養心殿瞧他去呀,何必在這兒唉聲嘆氣的呢。”

嚶鳴低下頭,摸了摸殺不得的腦袋,心說他又沒和我捅破窗戶紙,我上趕著去瞧人家,像什麽話!

松格看她不表態,知道她為難,便自告奮勇道:“奴才上養心殿找小富去,和他打聽打聽萬歲爺在忙什麽。再讓他和徳管事的傳個話,讓德祿敲敲邊鼓,攛掇萬歲爺來看您。”

嚶鳴說別,“九成是有事兒要忙,咱們別給人家裹亂。”

好在她也不是完全閑著沒事兒可幹,她的頭所殿開始迎接前來串門子的嬪妃,打頭陣的是恭妃,說大婚的日子快到了,來瞧瞧主子娘娘這頭有什麽事兒需要搭把手。

恭妃是大阿哥生母,嚶鳴得賣她面子,搭手的地方自然是沒有的,就剩一塊兒喝果子茶,一塊兒閑話家常了。然後這個頭開完,就像皮口袋破了口子,各宮嬪妃開始絡繹地往來,加上婚期臨近,關於大婚事宜有許多需要注意的地方,所以忙起來也暈頭轉向,來不及琢磨旁的了。

後來聽說,薛家的事兒確實鬧起來,她在深宮裏閉目塞耳,外頭已經天翻地覆了。

薛尚章在行軍途中墜了馬,那時正是率領三旗騎兵過曠野的時候,真正萬馬奔騰,摔下來是什麽情形,可想而知。這宗事是旗下副都統辦的,一個慣會領兵的人,要使別人馬失前蹄,是件很容易的事兒。薛尚章的長子伊都立目睹了整個過程,抽刀便砍向副都統,其實從計劃開始到全面實行,表面風平浪靜,水下早已暗潮洶湧。一個副都統,在軍中混跡的時間不比薛家父子短,所以伊都立挑起的兵變不過維持了一盞茶工夫,很快便被以叛亂之名鎮壓,並就地處決了。至於那位戎馬一生,最後橫死的薛公爺,朝廷自然不能虧待。屍首裝進陰沉花板的棺材裏,派了半旗的人馬護送回京。余下的兵力,繼續隨副都統趕赴喀爾喀,平定車臣汗部叛亂去了。

嚶鳴得了消息,一個人坐在梢間裏,也不掌燈,趁著黑暗痛哭了一場。

早前就知道這次會出事兒,薛家的擔憂只是公爺不在京裏,朝政局勢會產生傾斜,但她擔憂的卻是他的性命。他以為地支六旗盡在他掌握,但六旗十萬人,一人一個心眼子,怎麽做到個個歸順?皇帝鐵了心要鏟除他,如今到底動手了,她這個被他們千方百計送進宮的幹閨女,除了為這位幹阿瑪哀哭一場,什麽力都沒盡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