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江令媛住在蕉園,因院中種了幾株芭蕉而得名。

因為要“好好”跟江令宛說話,江令媛一早就吩咐屋中的下人散了,又暗示桃葉把竹枝支開,只留了一個心腹丫鬟守在正房門口。

江伯臣與梅雪娘來到蕉園,見院中打掃得幹幹凈凈,芭蕉樹明潔中虛,灑下清涼的綠蔭,正是世家名門該有的詩書蔚然之象。

江伯臣滿意地點了點頭,擡腳就朝正房走。

門口的丫鬟立刻站起來行禮,正欲說話,內室裏突然傳來一聲尖銳的質問:“二姐姐,我問你話呢,你為什麽不說了?”

是江令宛的聲音,她語氣焦急,這樣極其敗壞的命令,沒有一點名門淑媛該有的溫婉,更沒有身為妹妹對姐姐的敬重。

宛姐兒平日裏雖然嬌蠻,但該有的禮數都不會少的。難道私底下竟然這樣欺負姐姐?

江伯臣臉色一沉,低聲喝止要進去傳話的丫鬟:“你就站在這裏,不許動。”

丫鬟大急,張嘴就要喊,被杜媽媽一把捂住嘴,拖了下去。

江伯臣皺眉,梅雪娘面容平靜肅然:“我想聽聽,宛姐兒、媛姐兒真正的想法。”

江伯臣冷著臉道:“我竟不知宛姐兒居然這樣的蠻橫無理,這件事情過去,你也該好好約束她,讓她把規矩立起來,否則必然會闖下大禍,給我們會寧侯府抹黑。”

“知道了。”

兩人走進正房,站在了內室門口,只聽得裏頭江令媛幽幽嘆了一口氣,無奈中透漏著溫婉與包容:“三妹妹,我為什麽要勸你,還不是為了母親,還不是為了咱們這個家。”

這樣的懂事識大體,越發顯得江令宛刁蠻任性了。

江伯臣看了梅雪娘一眼,意思不言而喻,你看看,這才是大家小姐該有的樣子。

梅雪娘不置可否,只側耳傾聽。

“三妹妹,我也想讓母親留在家裏,可母親與人有私情在先,懷了孽種在後,如今為了要與外面的那個人雙宿雙飛,更是自請下堂。”

“她既然做出這樣的事,分明心已經不在這個家了。就算我們強留住她的人,也留不住她的心。萬一鬧出事來,醜事宣揚出去,你我又有何面目見人?”

“既然如此,倒不如順了她的意,放她離開,讓她去尋找屬於自己的幸福……”

江令媛見江令宛臉色越來越難看,知道她心頭怒火已起,只要再喝下這碗藥湯,那便是火上澆油,江令宛一定會去靜好院大鬧。

憑著梅雪娘對江令宛的疼愛,她就是再不舍得,也不得不打胎了。

屆時,便是一屍兩命。她的目的也就實現了。

她端起藥碗,正欲勸江令宛喝藥,突然一聲怒不可遏地呵斥:“江令媛!你胡說什麽?”

仿若平地一聲轟雷,驚得江令媛趕緊回頭,只見父親江伯臣臉色鐵青、目光犀利地怒瞪著她。

江令媛勃然變色,立刻穩住心神:“父親,您是什麽時候來的?”

“你還有臉問!”江伯臣隨手抓了一把團扇,劈頭朝江令媛砸過去。

江令媛也不躲,任由那團扇砸在她臉上,她不慌不忙跪在了地上。

“父親息怒,媛姐兒知錯了。”

江伯臣怒目圓睜,語氣嚴厲:“你錯在何處?”

江令媛低著頭,自責道:“父親想讓母親留在家中,媛姐兒應該與父親同進退,努力維持家庭的完整。不該因為母親的哀求哭訴而心軟,替她做說客來勸三妹妹。”

好一招禍水東引。

江令宛看著,忍不住嘖嘖稱贊,她知道江令媛虛偽,卻沒想到她張嘴就說謊的本事這般爐火純青。

前世自己被這樣的人蒙蔽,也不算虧了。

只不過,她再厲害,這一次,也難逃父親的責罰了。

江伯臣眉頭挑起,目光越發的冷:“是你母親讓你這麽說的?”

“是。”江令媛苦笑,有無奈也有後悔:“母親為了保住腹中的……那個孩子,想要自請下堂。又怕三妹妹覺得母親疼小的,不疼她,不願意放她離開。便哀求我,讓我編這樣的瞎話,勸三妹妹同意。”

“三妹妹固然自私蠻橫,但凡她願意為母親考慮一星半點,都會答應。”

到了這個時候,江令媛一心想在江伯臣面前洗刷罪名,也就顧不得江令宛聽到這話會不會生氣了。

江伯臣怒極反笑:“好、好得很!”

江令媛心頭一松,幸好她反應足夠快,幸好梅雪娘昨天說了不願意打胎,她才能有驚無險地躲過這一劫。

此時她突然聽見梅雪娘的聲音:“媛姐兒,我什麽時候讓你勸說宛姐兒了?”

這……

這是不是她的幻覺?這一定是她的幻覺!

江令媛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朝門口望去。

梅雪娘由杜媽媽扶著,緩緩走了進來。

江令媛立刻紅了眼圈,委屈道:“母親,您別怪我,我之前的確答應過您不告訴任何人。但是我不想欺瞞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