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第2/2頁)

明珠拿起剪子去剪燈芯:“他什麽態度我不曉得,方才我有意試探了一下,可嚴大人無可無不可的,也沒覺得他太進心,許是不成,沒瞧上我吧。”

在爾雅眼裏,自家小姐當然是處處都好,不管是容貌性情家室,就算不是極好,也差不離了,只有小姐挑揀旁人的份,哪裏容得別人挑三揀四:“哪個敢嫌棄我們,只怕是瞎了眼吧。小姐是怎麽試探的?”

明珠原樣復述了一次,爾雅嘆道:“您這話也忒含蓄了點,莫不是嚴大人,就連是我只怕都會猜錯,什麽叫人家像什麽就是什麽,該是您自個兒是怎麽想的。不過退一萬步說,這話該是爺們說的,小姐若是在這個時候說了,便是給自己跌份兒了,萬一叫人看不起就更是不好了。”

這明珠自然明白,萬萬不能自己上趕著湊上去:“我心裏有數。嚴大人今日傷了筋骨,吩咐寧福,讓他多留意著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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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路飄飄蕩蕩走了三天,到了第三日夜裏,終於到了河間府的地界,找了個碼頭登岸,看著河間府的界碑,明珠走上前去,把手掌放在界碑上面,上頭塗了紅色染料的幾個大字依然龍飛鳳舞著,明珠只覺得恍如隔世。

“我們先找個館驛住下,今日天色已晚,定然是不能冒冒失失地去了,等修整一二,明日上街采買些東西,再去也不遲,橫豎都不遠。”

明珠這幾日和嚴鶴臣依舊像是往常似的說話處事,一天下來也說不得幾句話,兩個人都不是善於交際的人,有時明珠覺得自己常有千言萬語湧到嘴邊,可最後也沒個突破口說出來。

這定親是萬萬不得草率了的,嚴鶴臣等明珠歇下了,指揮自己的奴才們忙了大半個晚上,從綢緞到補品,還有什麽珍惜草藥,只要能賣得上價的,體面的,嚴鶴臣大手包攬,全都買下,大有幾分土豪暴富的感覺。

他沒有親自主持過任何一場婚禮,只覺得繁瑣得不能再繁瑣,哪怕把一切奢侈的東西堆在一起,都能把明珠埋起來,可他依舊覺得不妥帖,十六擡的大箱子,總覺得隨隨便便一裝就,滿了似的。

嚴鶴臣提前遞了名帖,轉一日的時候,終於如願以償地走進了河間府的大門。紫禁城的宮闕千千萬萬,不知道住過多少王子皇孫、媵妾妃嬪,嚴鶴臣卻覺得每個不同的亭台樓閣,萬千宮闕,都有自己獨有的味道。河間府的宅邸裏,也有明珠身上的味道。

這種感覺很奇怪,他自己也說不好,猜不準是怎麽個情況,全家人都在院子裏等著,只有明珠的庶弟,雲姨娘的兒子張知衡在門外等著,她離家的時候,他不過還是個逗貓打狗的孩子,如今也有十三歲了,身量抽條了幾分,有了幾分少年人該有的清臒,眉眼也長開了,看上去十分端方。

明珠還沒說話,他已經恭恭敬敬地對著嚴鶴臣行禮了:“見過嚴大人。”他雖然不是孩子了,可到底年輕,語氣中也帶著敬畏和怯弱,反倒是嚴鶴臣胸襟博大,並不介意這些虛頭巴腦的地位和身份,他笑著說:“我比你大幾歲,叫我一聲姐夫也不虧。”

張知衡如夢初醒,忙叠聲叫姐夫:“父親母親都在裏頭等著呢,大人隨我進去。”他年齡不大,可是已經有了幾分老練辦事的本事,看來這幾年來,父親並沒有疏忽了他的學業。

眾人一起繞過了雕梁畫棟的影壁,到了二門處,有宮女引著他們二人來到了花廳,眾人都到了,嚴鶴臣的品階更高,按照規矩,該由張季堯向他行禮的,可沒等張季堯站直了身子,嚴鶴臣已經從容地對他一揖:“見過嶽父大人。”

嚴鶴臣的姿態十足十的恭順謙卑,明珠擡著眼看著張季堯,往前走了一步,撩起衣袍跪在他面前,恭恭敬敬地向他行了個禮,張季堯已經五十多歲了,可依舊精神矍鑠,看上去好像只有四十歲出頭似的。

張季堯也在看著自己這個女兒,他的目光炯炯,像是要把她的靈魂都穿透似的,明珠仍舊跪著,張季堯施施然站起身,給嚴鶴臣拱了拱手:“該是老朽向嚴大人行禮才是,我這不爭氣的女兒,沒有光耀祖宗門楣的本事,多虧了大人不嫌棄。”

花廳裏的氣氛微妙得緊,嚴鶴臣側身避過這一禮,淡笑道:“嶽父大人客氣了。”張季堯的話裏話外都帶著幾分諷刺來,自然是打心眼裏瞧不起他的。明珠垂著頭不說話,突然感覺一股力量把她扶了起來,嚴鶴臣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笑著對張季堯說:“地上冷,讓她起來說話吧。”

張季堯打量著自己的女兒,漫不經心地說:“你嫡母她身子不大好,今日在屋裏歇著,你有空去瞧瞧她吧。”

竟在一上來就給嫡女這麽下馬威,嚴鶴臣心裏不舒服起來,微微皺起眉,好像在思考什麽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