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第2/2頁)

看她的神情,也不像是十分抗拒的模樣,嚴鶴臣心裏覺得舒服些了。他本也不是在兒女情長上頭上心的人,上面對宮裏結對食的事兒已經網開一面了,更別提他這種有頭有臉的宦官,娶妻也是允許的,可他這麽多年身邊也沒有旁人。

一來是因為心裏不大相信別人,二來也是嚴鶴臣當真的嫌麻煩,他向來也不覺得自己一個人有什麽不好。如今有明珠在,一切都是頭一遭,他也不曉得自己這是怎麽了,像是對她沒個細微表情都要揣度一二似的。

想當年對著襄平長公主,甚至對著皇上,都沒有這般拿捏別人的語氣,真是平白讓人笑話,嚴鶴臣自己心裏覺得千不該萬不該,可明珠一擡眼,微微把眉心蹙起來,嚴鶴臣的心也跟著揪起來。

“父親本就盼著我能入宮的,如今沒成事,回去也不曉得該怎麽交差。”

原來是為了這個,借口嚴鶴臣早就想好了:“這倒也不妨事,到底那日的事,不過寥寥幾人知,只道是皇上不曾相中你,我執意求娶也就得了。”

明珠嘆了口氣,輕輕點頭:“那就按大人說得辦吧。”

後廚又陸陸續續送來幾個菜,琺瑯彩的碟子一個個都精致得緊,在雙鵲長頸燈的燭光裏顯示出幾分珠光寶氣的煊赫來。

二人沉默地吃飯,交流也變得少些了,吃罷飯,上了甜碗子,蜜汁浸了葡萄都不是應季的果子,怕是在溫室裏頭養的,十分金貴。

明珠吃得專心,倏而嚴鶴臣輕聲念了兩個字:“晚晚。”

語氣十足十的柔旎了,像是把千山暮雪,南屏晚鐘都融進了這兩個字裏,從他唇齒間滾過,落在耳朵裏,就像是冬夜的落雪,悄無聲息地在寂靜中下了整夜似的。

明珠愣了,也不知道他從哪得知的這個小字,原本在閨中的時候,只有母親叫過,還在幼時的時候,父親心情好的時候也這麽叫過,如今一晃竟有十來年不曾聽過了。

“爾雅說的,是嗎?”明珠輕聲問,她擡起眼,明珠的目光和嚴鶴臣撞在一起,嚴鶴臣垂下眼,凝眸笑了笑,從容地把一旁的玫瑰乳酥拿過來放得離明珠近一些:“這個晚字,可是有典故?是朝來寒雨晚來風,還是且向花間留晚照?”

明珠輕輕搖了搖頭:“是寂寞空庭春欲晚的晚。”

這字的寓意不好,有幾分悲涼蕭索似的,嚴鶴臣把茶盞端起來喝了一口,才說:“初風飄帶柳,晚雪間花梅。你說,是不是應景?”

嚴鶴臣的言語間大有深意,好像在暗示她,從今日起,困住她的便不再是寂寞空庭了,反倒是綠蟻焙酒、紅泥火爐和雪映梅花。

早知道他能洞察人心,察言觀色,生了七竅玲瓏的心肝,原來這哄人開心的法子也是九曲回環的,明珠彎著眼睛沖他笑說:“晚霞聊自怡,初晴彌可喜。”

明珠曉得眉眼彎彎,全然一副天真爛漫的模樣。

嚴鶴臣宮裏的事忙,總是天不亮便走了,明珠的住處和嚴鶴臣離得不近,他不管是走是回,也總是靜悄悄的,沒個生息,明珠也不知道是什麽時辰。

這日吃過了飯,宮裏頭來了賞賜,說是賀嚴鶴臣的娶妻之喜,這禮單很長,樟木的箱子賞了八個,裏頭除了金銀還有珠寶,跟在黃門令周福海身後的,還有一個娉婷的女郎。

周福海給明珠行禮,雖然如今她還沒真的大婚,可身份擺在這,以他的身份也該是叫夫人的,他是個笑面虎,眉目間一團和氣的模樣:“給夫人賀喜了,這是禮單還請夫人過目。”等明珠接過了,他又四平八穩道:“這位是都察院左都禦史齊大人的庶女齊莊宜,皇上體恤著夫人身邊兒沒有人侍候著,就讓我把人給夫人領來瞧瞧,若是覺得行,日後就留在夫人身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