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第2/2頁)

可白日裏瞧見金枝的模樣,心裏越發不好受,和嚴鶴臣說話也越發的沖動起來,雖然也沒說太過火的話,可語氣分明是得罪人的語氣。嚴鶴臣待她算得上極好了,也是有求必應的,她一整日沒見到嚴鶴臣,心裏不安,一邊自責,一邊又多了些不明不白的忐忑來。

有個小黃門跑過來:“姑娘,大人叫您過去一趟。”

嚴鶴臣鮮少有直接叫她的時候,聽聞此言,她猛地站起來:“我這就去。”

聽著窗戶外面的腳步聲,嚴鶴臣看了一眼皇上,他渾然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臉上沒有什麽表情。簾子從外面被挑開,明珠穿著茶青色的對襟襖裙,扭結盤口上頭細細的銀線浮著水光,瞧樣子,竟然是緊著步子來的。

當真是不一樣了,知道主子來了,竟這般緊趕慢趕,嚴鶴臣收回目光,依舊站在一邊,眼裏寂靜一片。

沒料到皇上竟然在,明珠生生頓了腳步,而後才對著宇文夔蹲安行禮:“給皇上請安。”

宇文夔擡了手:“起吧。”他擡眼瞧著明珠,一個多月沒見,她脖子上的淤青已經瞧不見了,纖細的脖頸細膩如同白瓷,白玉般的皓腕上掛著一個素銀鐲子。如玉的人,也該戴些好收拾,宇文夔溫聲問:“這陣子過得如何?”

明珠垂著眼,中規中矩道:“有嚴大人照拂,奴才過得很好,多謝主子關懷。”

宇文夔嗯了聲,看著嚴鶴臣道:“你去同內務府說說,給明珠挑個好模樣的鐲子來戴。”

若說皇上在討好女孩子上頭,只怕是深諳此道,雖說後宮不豐,可也知道女孩子們都喜歡些什麽,不過是琳瑯滿目的新奇首飾罷了,女人的圖謀比男人少得不是一絲半點。

皇上要賞,明珠自然少不了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樣,可若說是要給她換首飾,明珠心裏並不太樂意。這鐲子本也不值錢,自己隨便買來的玩意兒,只是從她手裏又到嚴鶴臣手裏,再又折回來,這倒手的功夫,好似多了些旁的深意似的。

明珠愛惜舊物,對自己的東西也向來珍惜。皇上把東西賞出去,心裏就已經很是適意了,嚴鶴臣不是個討人喜歡的奴才,可這識人的眼光不錯,他不知道這事嚴鶴臣參與了幾成,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就得了。

他不打算一上來就把明珠帶到身邊,一下子就成了眾矢之的可就不好了,前面鄭貴人的例子還擺著,他等了這麽多年當皇帝,耐心是極好的,皇上難得對女人花心思,他也覺得明珠該對他的心思感恩戴德。

又說了幾句話,宇文夔出了司禮監,外頭的院子裏嘩啦啦跪了一地的奴才,他買著闊步走了,而後瞧見了跪在角落裏的嚴恪,額外多瞧了一眼。

嚴鶴臣仔細看了一眼明珠,她遲疑著站在原地,也不離去,屋子只在桌案邊兒上染了火燭,明晃晃的照在臉上,嚴鶴臣靜靜問:“怎麽了?”

明珠擡起眼,巴掌大的臉,襯得眼睛瑩然:“奴才白日裏說錯了話,大人莫怪。”

原來在肚子裏憋了這句話,嚴鶴臣本也沒有十分放在心上,只是他總覺得明珠還有後話,保不齊是要他把金枝從裏面送出來,他提著小心,可沒料到明珠並沒有提。

她不是個不知恩的人,此刻也確實不該再提這些個無禮的要求了,明珠垂下眼看著嚴鶴臣的衣擺,她繡的那個仙鶴正活靈活現地在他衣袍上生長著,她用了銀線,這鶴也靈動起來。

她抿著嘴唇,露出一個清淺的笑來,嚴鶴臣順著她的目光看來,也落在了自己衣服上的鶴上面,方才被皇上賞賜,也不見她有這般的歡喜,禦賜的東西多少人巴巴地一輩子也見不到,她這陣子得了兩樣,還是一副輕慢模樣,反倒因為旁的歡喜。

嚴鶴臣心裏輕嘆,哪有這樣的女郎。她亭亭地站著,說不出的溫馴。

內務府的鐲子很快就送來了,皇上隨口一句話,奴才自然要上心得很,各色的鐲子,羊脂玉,冰種飄花的翡翠,親自拿來給明珠挑。

明珠不是個不識貨的,拿眼一掃就知道哪個貴重,她專門挑了個簡單的冰種鐲子,宇文夔來司禮監的時候專門戴上往他眼前轉了兩圈,而後就收好供了起來。依舊戴著素銀的鐲子。

這些落在嚴鶴臣眼裏,只覺得這是個有機靈勁的女郎,若整日花枝招展地戴著,只讓人覺得德不配位,這看著不甚聰穎的明珠,心裏頭只怕也透亮得很。

這日夜裏,明珠睡不著,她推開門,想出來透透氣,在西邊仙客來的籬笆那邊,倏而穿出幾聲布谷鳥的叫聲,一個影子閃過,明珠蹙眉去看,只覺得那身型,隱約記得瞧著像極了嚴恪。

嚴恪向來和嚴鶴臣是一條心的,怎麽還會有像今日這般鬼鬼祟祟的行蹤,她擰著眉心擡起眼,看著已經熄了燈的西配殿,心裏升起一種淡淡的不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