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第2/3頁)

他比以前更陰沉,手腕也更狠辣,他原本身邊的人被他遣散了一半,除了嚴恪之外,哪個人都不願意相信。襄平長公主打聽了許久,可司禮監的嘴像是密不透風的墻,半點消息也沒有打聽出來。只聽說嚴鶴臣從中斡旋許久,大費周章。

原本就是捂不化的石頭,如今冷得要凍成了冰。

他每每過來,也總像是例行公事一般,除了問安,也沒有旁的話說。這般過了三五日,襄平長公主卻是受不住了,她這日猶豫了很久,終於拉住嚴鶴臣的袖子。宮裏頭的奴才都被她遣了出去,她說話也多了幾分隨意:“鶴臣,你可是在怪我作壁上觀?我的日子處境,你比我清楚,皇上本就猜忌我……”

嚴鶴臣垂下眼,瞧著捏著自己袖子的那雙柔荑,眉目間是四平八穩的和氣:“長公主在同奴才說笑呢,公主哪裏有過錯,本就是奴才辦事不當心,惹了主子爺不爽快,公主何必自個兒往自個兒身上攬錯處呢。”

嚴鶴臣的語氣疏離又陌生,和以往不像是同一個人,長公主失落地松開手,而後擡起眼:“鶴臣,你與我共事多年,我的為人你也知曉,若是能幫你,我怎會坐視不理呢?”

襄平長公主是個美人,略施粉黛的臉,配上泫然欲泣的神情,只怕是個人都會覺得我見猶憐,可此刻,嚴鶴臣只覺得她那雙巧笑倩兮的眼睛深處,藏著他看不見的東西。

皇上重用他,又提防他,襄平長公主依靠他,卻又時時刻刻欲除之而後快,這些爾虞我詐在掖庭裏屢見不鮮,不過都是些你方唱罷我登場的鬧劇,他活了二十多年,早就見得多了。

出了寢宮的門,正瞧見明珠站在外頭。她按照規矩,向嚴鶴臣亭亭地行禮。嚴鶴臣的眼睛掃過她的手腕,明珠的手腕上,依舊戴著那個沒有什麽繁復花紋的鐲子。

他微微眯起眼睛,又想起了在暴室裏那扇只透進一點光的小窗。他在掖庭這麽多年來,這是頭一次栽這麽大的跟頭,不過是他在明,敵在暗,借著天象的由頭,殺了他一個措手不及。

只是有一不會有二,這些年來,想要他性命的人多了,他還不是活得安穩,只要手中有權勢在,不管在什麽時候都是自己活命的底牌。

手上的權勢到底是為了保全他的性命,還是他活著就是為了追逐這些名利,只怕連他自己都想不明白。

他往前走了兩步,到底是站定了步子,看向明珠:“日後不用來司禮監了,好好服侍長公主,到了年齡,我替你做主,給你指一門好親事。”

他浸淫在幽幽的掖庭裏,辜負他的人多,他辜負的人更多,可真的給他善意的人少之又少,他冷眼看人生死,別人也隔岸觀火地看他浮沉,可明珠這三分善意,他卻想著用十分來還。

對一個女郎,尤其是對明珠這樣的女郎來說,若是能有一份好親事,後半生順風順水,該是再好不過的了吧。

明珠看著嚴鶴臣的背影出了昭和宮,又把眼睛垂了下來。這倒與她原本設想的有幾分不同,她本以為像他這樣玩弄權術的人,為了達到目的,該不擇手段才是。

天氣一日冷過一日,眼看著年關將至,長公主終於放出話去,要把身邊適齡的宮女放出宮去。旁人也就罷了,最不好辦的還是長公主兩個貼身宮女。

白術要出宮,心裏自然是歡喜的。可流丹卻不同,她跪在長公主面前,頭磕得很響:“奴才不走,奴才願意再服侍公主幾年。”

襄平長公主看著眼前這個跟了自己七八年的侍女,終於嘆了口氣,扶她起來:“你說什麽傻話,你已經二十二歲了,再過兩年,莫不是不嫁人了?這麽多年,你跟在我身邊,我自然也盼著你有個好著落。”

流丹性子強勢,在昭和宮裏說一不二,其余的小宮女,大都是唯她馬首是瞻,可這也是明珠第一次看她哭得涕泗橫流:“奴才不嫁,奴才只想留在公主身邊。”

襄平長公主輕輕吐氣,而後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莫不是擔心自己的安危?你放心吧,你是本宮的人,本宮會叫人照拂你一二的。”

長公主的語氣很平淡,可流丹知道,這是長公主在向她承諾,不會因為她知道許許多多宮闈秘辛而殺她滅口。流丹咬住嘴唇說:“長公主說話奴才自然是信的,只是奴才無家可歸,無處可去,也不願意嫁人,只想陪在公主身邊。”

白術給明珠遞了一個眼神,示意她出來,明珠跟在白術身後走出了寢宮。白術側過身,看著明珠,輕聲說:“日後,就要留你在長公主身邊了,你入宮的日子還短,只怕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不過看這情形,若是長公主動了惻隱之心,保不齊流丹還能再留二年。”

明珠不解其意,白術繼續補充:“兩年前,我十八歲,流丹剛滿二十歲,長公主要放她出宮,她就這般哭了一通,根本不願意出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