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野草叢生的大草原中,白衣女子奮力奔跑,身後一只大黑豹緊追不舍。

“我沒有急支糖漿為什麽追我啊啊啊啊啊啊啊!!”

伍恬一把鼻涕一把淚哀嚎,在她身後緊跟著一只渾身黝黑發亮、肌肉緊實的黑豹,肆意展示矯健的身姿。

半人高的野草隨風湧動,伍恬跑得要斷氣了。口幹舌燥四肢發軟,脊椎到天靈蓋仿佛連著一根繃緊的弓弦,被用力拉扯的余波震得頭暈耳鳴,連帶著胃裏都一抽一抽的跟著疼。也許不用等黑豹解決,她自己就掛了。

“我……真的……沒有……”急支糖漿……

話沒說完,背後打來一疾風,伍恬慌忙之中轉過身,對上一雙泛著幽深冷光的琥珀瞳仁,登時大腦一片空白,被黑豹死死按在身下。

一人一獸對視,黑豹皮毛黝亮,濃密緊實,胡須像鋼針又粗又硬,鼻子上的黑色紋路都清晰可見,琥珀瞳仁半闔,散發著危險的氣息。

此時此刻,兇殘的美洲野獸距離她只有零點零幾公分。

伍恬渾身僵硬的像一塊棺材板。

黑豹低下頭顱,口吐人言:“跑,你繼續跑。”

伍恬嚇崩了。

黑豹帶著倒刺的猩舌掠過鼻尖,犬牙森白,沖她張開血盆大口。

“不跑了不跑了真的不跑了!!!”

*

盛夏午後,狹小的客廳悶熱的像蒸籠,老式落地扇兀自轉動,因為年頭久了,轉頭的時候總是發出哢的一聲。

逼仄的棕皮沙發裏蜷縮著一個瘦弱的少女,少女雙目緊閉,呼吸急促,頭部小幅度顫抖,好像沉浸在可怕的夢魘當中。夢中不知發生了什麽可怕的事情,少女像是被案板上的魚猛地彈起,尖叫著從沙發上栽倒在地。

“啊啊啊不跑了嗚——!”

伍恬還沉浸在即將被黑豹咬斷喉嚨的噩夢中,迷迷糊糊哭了一會兒才清醒過來。

眼前沒有草原,沒有烈日,也沒有會說人話的黑豹。

伍恬捂著胸口心有余悸,夢境太真實,差點沒嚇死……

兩只眼睛又痛又脹,好像有無數只小蟲在噬咬,她擡起軟綿綿手腕揉眼,痛的嘶一聲。

擡起手背濕濡濡一片。

不是吧,居然嚇哭了,還哭得這麽慘……

伍恬第一反應就是要去衛生間洗把臉,眼睛這麽疼,肯定腫了。結果她剛動一下,屁股底下傳來哢嚓一聲玻璃脆響,她疑惑地從身下摸出一面碎花邊小鏡子。

那鏡子從中間像閃電一樣裂開一道紋路,然而伍恬根本就無暇思考她家裏為什麽會有這個充滿了年代氣息的鏡子,她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鏡子中照應出的人影上。

鏡子裏映出來的是一張陌生少女的臉,眼睛腫的跟核桃一樣,鼻尖通紅,嘴唇缺水性起皮,臉上淚痕未幹,碎發三三兩兩黏在臉上,勉強能看出清秀的模樣,只是……

這誰啊??!

鏡子裏的小姑娘對著她驚訝震驚,伍恬倒吸一口冷氣。

她瞠目結舌地從鏡子前擡起頭環顧四周,樸實簡潔的墻壁,老舊棕皮沙發,機械轉動的坐地扇,古樸的掛壁吊鐘……以及,手中破碎的鏡子……

空氣悶熱,女孩身上溢滿了細小的汗珠,仿佛整個人從內到外都散發著潮氣。伍恬抿了抿唇,鏡子裏的女孩也跟著做了同樣的動作。

“……”

三伏天,可她卻如墜冰窟。

這不是她家,鏡子裏的人,也不是她。

墻上的掛歷吊鐘規律擺動,一切在這沉悶的午後維持著詭異的平靜。

嗒、嗒、嗒。

“惡作劇嗎?”

“媽——?弟弟——?”

空蕩蕩的房間把聲音放大,沒有人回應她。伍恬唰地閉上雙眼:“就不該熬夜看小說,我肯定是還沒睡醒,夢中夢,絕對是夢中夢。”

同時不停用雙手拍打臉頰喃喃自語:“快醒快醒醒。”

嗒、嗒、嗒。

鐘擺聲不斷,一下、一下重重扣準心房。

睜開眼,還在這裏。

恐懼從心臟散發到四肢骨骸,伍恬顫顫巍巍站起身,結果這具身體不知是太虛弱還是怎麽的,眼前一陣發黑。伍恬身體失去平衡跌倒在沙發裏,模糊間看到了不屬於她的記憶。

她看見一個叫伍恬的小姑娘,有一個幸福的四口之家,爸爸媽媽姐姐和她。但是在她12歲的時候,噩夢突然降臨。父母在一次外出中雙雙意外去世,留下她們姐妹倆。姐姐伍薇當時正在美國讀本科,她剛剛上初中。

辦完喪事,平時關系一般的親戚都湧上來,她們倆就好似別人眼中待宰的羊羔,小小年紀受盡人情冷暖。

幸好姐姐當時已經成年,把房產和存款都歸到她們姐妹名下,不用寄人籬下被無良親戚瓜分遺產。

姐妹倆收拾好傷痛,日子還要繼續過。伍薇在美國本科還差一年半就能畢業,她不甘心放棄,回到美國繼續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