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一章 不走

常太醫早拿韓征與施清如當自己的親生兒女了,哪個做父母的,會願意在自己遇到危險時,連累自己兒女的?當真是寧願自己死,也絕不願意連累他們一絲一毫。

是以在大相國寺讓劉春陽和段嬤嬤一叫破自己就是常百草,便立時承認了,只絕不承認韓征早就知道此事,一口咬定除了他自己以外,誰也不知道,“我就隱姓埋名想求個能庇護自己的安身之地兒而已,哪需要誰安排?自己不就能安排得妥妥貼貼了嗎!”

等被押送著回了宮,見到了隆慶帝,也是一樣的說辭,“韓廠公從來不知道我的真實身份,皇上若是要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可就中了某些人的奸計,要親者痛仇者快,後悔也晚了!”

隆慶帝之前心裏已有幾分信了太後指不定常太醫就是常百草的說辭,沒想到事實這麽快就證明竟是真的,想到自己當時還曾在太後面前為韓征開解,越發惱怒之余,也越發疑忌韓征了。

若早幾年就讓常百草給他調治身體,指不定他早就有龍嗣,乃至兒女成群了,又豈會等到如今還膝下空虛,這幾年不知多生了多少氣,韓征簡直該死一萬次!

因立時傳了韓征到禦前問話,恰韓征正與閣老們議事,便也連一眾閣老一並不請自來到了禦前,隆慶帝只得立時讓人將常太醫堵了嘴,拖到了暗處去,以免二人串供。

卻不想韓征何其精明,隆慶帝才問了他第一句話:“愛卿這些日子可還在替朕尋那常百草啊?這都多少年了,怎麽一點眉目都沒有!”

已敏銳的意識到,常太醫多半是出事了,回話自然更謹慎了,“臣一直不曾懈怠替皇上尋那神醫,可惜至今一無所獲,都是臣辦事不力,辜負了皇上的信任,還請皇上降罪。”

隆慶帝卻見不得他這副不見棺材不掉淚的樣子,直接一拍禦案:“那朕怎麽聽說,司藥局的常司正,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常百草啊?如今誰不知道常司正與你走得近,還是你夫人的師父,可見你早就知道他其實就是常百草,卻一直瞞著朕,糊弄朕,莫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膽,才敢犯此欺君罔上的大罪!”

韓征自然仍是滿臉驚訝的矢口否認,“皇上是從哪裏聽說常司正便是常百草的,不會弄錯了吧?臣實不知此事,畢竟從未見過常百草,不但臣從沒未見過,東廠那麽多人,也都沒見過,難免會讓人因此鉆了空子也是有的。臣也斷不敢欺君罔上,還請皇上明鑒。”

閣老們也替他說項,“是啊,皇上,便沒弄錯,常司正真是那常百草,有心隱瞞無心,誰又能料到呢?還請皇上明鑒。”

聽得隆慶帝說常太醫自己都承認了後,又有建議當面讓二人對質的。

隆慶帝無奈,只得讓人帶了常太醫出來。

對質的結果自然是一個一口咬定誰也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一個則說自己事先的確不知道,求皇上降罪。

讓隆慶帝心裏是越發的怒火萬丈,一個字也不信韓征與常太醫的,東廠那些番子,連臣工家裏有幾只老鼠只怕都一清二楚,又怎麽可能不知道那麽一個大活人的真實身份來歷?

又有誰敢讓一個來歷不明的人一直待在自己左右,讓其成為自己心肝脾肺一樣重要的存在的?、

分明就是在睜著眼睛說瞎話,當面欺君!

卻還得死死克制著。

他這幾日聽了太後的話,已私下聽過一些不同的聲音,惱怒疑忌之余,也在心裏思忖過,若他眼下要殺韓征,到底能不能成行了。

可惜答案讓他有些沮喪,東廠一萬多人都在韓征的掌握之中,金吾衛和錦衣衛如今也大半在他的掌控之下,甚至五城兵馬司和西山大營,只怕也‘只知韓廠公,而不知有皇帝’了,偏那些大權都是他親自授予韓征的。

那他要是貿然下旨,後果會怎樣,還真說不好,畢竟歷來送出去的東西想要收回來,都不是容易的事,他還連個子嗣都沒有,宗室裏又那麽多做夢都想取他而代之的人……除非他有不容置疑的殺韓征的理由,譬如欺君、譬如謀反。

奈何前者如今看來已是不現實,兩個當事人都是一樣的說辭,韓征事先並不知道常太醫就是常百草,那自然欺君也就無從說起了,至多也就只能給他定個“失察”之罪而已!

後者則成王敗寇,贏了他當然還是高高在上的一國之君,可若不幸輸了……那便只能徐徐圖之,先把該收的、能收的大權都收回來,該換上自己信任的人的職位,也都換了,在分薄架空了韓征手裏的大權後,再一擊斃命了,——說到底,都是他一直被蒙蔽著,才會養虎為患啊!

所以最後的結果,只能是先將常太醫下詔獄,韓征則罰俸一年了事了。

隆慶帝本來還以為內閣的閣老們都位極人臣,總不至讓內閣真如太後說的那樣,早就是韓征的‘一言堂’,多少總會有不同的聲音。